对于一个国家来说, 不管是制作还是流通□□都是0容忍的案件。更不用说此时正时值新政府刚开张的关键时刻,这一案件更被上升到了挑衅政权的地步。为此,公安局这边案情刚一上报, 市政府立马就雷厉风行的给出了速办、严办的指示。
而有鉴于上层的高度重视, 市公安局索性协同了各个实权部门, 如特科等,撒网一般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对城中几乎所有钱贩子都进行了审核查询, 力求在第一时间加你个这一场没有硝烟的金融战争泯灭在萌芽状态。
或许是因为方大海发现的够快, 上头反应也足够迅速的缘故, 这一波力度下去, 还真是从这些钱贩子中找出了不少贩假的人来。查抄回来的各类□□, 和那无数个零的币值更是让新政府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只是让所有人都无奈的是,这一波攻击是击溃了, 可到底是谁印制了这些, 却依然是个迷, 还需要后续继续往深处挖不知道多久。这就很让人丧气了!在这么繁忙的时刻, 还要时刻警惕着敌人用更隐蔽的方式,在钱币市场上操纵风云,真不是一般的让人戳心!
而对这样的事儿,除了让特科这样的专业人士继续跟进之外, 政府以及公安部门能做的, 也只能是对下发布个任务,要求在京工作人员随时留意市面上的钱币信息,有任何线索都要及时汇报。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那这可真是太难了。”
方大海对着难得有些空闲,可以抽根烟, 喝杯茶,缓解一下眼疲劳的陆掌柜摇着头感慨着。
“你说,咱们就不能换一套更好的印刷机器?将这防伪的事儿做的更好些?”
按说这时候已经有不少科技大牛回国了吧!怎么就没想着请人家帮忙将这水平提升一下呢?后头第二套好像就好多了吧。可见咱们水平其实是能提升上去的呀。
“你怎么知道咱们没有?现在印制的机器,就是上头特意从毛熊那儿进口的。可你要知道,敌特……那是什么人?呵呵,不是果党就是小鬼子,他们印制□□那可是经验丰富的很呢,忘了?法币和金圆券怎么涨起来的?”
也是,人好歹操作几十年了,不说机器有多好,光是一个经验值,就能吊打咱们的人,想斗还真是不容易。除非开个挂,让咱们的人出个新科技,什么变色啊,什么埋线啊,什么正反对标啊等等。不然这假的比真的还精美的梗是很难丢开了。
“哎,若非真金实银的太容易套现,其实咱们老祖宗传来的金银铜三种金属通用的法子也是挺不错的。”
方大海为啥空间里一直只存银元和金条?连着这年头超保值的美元、英镑都换的毫不犹豫?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真金实银都是最硬挺的。
不过这样的吐槽也就是说说呗,真这么办不现实,别忘了,咱们可是在这上头吃过亏的,国际金价和银价的跌幅,坑了多少人!太容易收到外界影响了。
“说起这个,你小子好像攒了不少银元吧?”
说是只让用人民币,不让流通其他货币,可哪怕是最上头的人心里也清楚,就咱们国人那喜欢留一手的习惯,谁家也不会少了金银类的东西。小黄鱼、银元什么的不怕返潮,不怕虫蛀,不管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塞,在不可能一家家抄家的情况下,真心没法子细究。
不过再不能细究,亲,这可是公安局,你就这么直咧咧的问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方大海下意识的走到门口,往四周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这间办公室,这才低声讨饶道:
“叔,好歹也是个公安领导了,注意点影响。”
“又不是我藏的,我要注意什么?”
合着您这是存心坑人还是怎么的?情况不对啊!这是又有事儿了?算了,先解释要紧。
“就外头那情况,我要真全换了,后头收东西人要银元怎么办?我这会儿可还没拿工资呢,家里兔头的生意可关系着全家的生计的。”
陆掌柜,哦,咱们还是说名字吧,到底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吧。陆长鸣,陆主任。陆长鸣能不知道方大海的情况?他太知道了,之所以这会儿会提出这个事儿,不是想细究银元不银元的事儿,而是想给这个他看好的孩子提个醒。
“这个我能理解,可我理解不代表别人也理解。小子,有些事儿你得心里有数。”
有数?为啥有数?他就是个小人物,难不成还有人会专门盯着他,然后寻他小辫子告状不成?咦,这么提醒,还真有可能。可为什么呢?他就是个孩子。
“我刚知道,张成在进城第三天,就你当初在山寨救他的事儿写了份申请报告,请求上头将你自那天起列入军籍,并吸纳你进入青年团。”
“啊?这么突然?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帮一把方大海这个他的救命恩人喽。
你看啊,只要将方大海入军籍的时间提早到山寨救人那个时间段,那么方大海这进入公安局的事儿,是不是就不用再从纠察队转一圈了?立马就能换身制服,直接上班了?是不是能立马解决他的工资待遇问题了?
此外,卡到了这个时间点,那么后头什么救贾大标啊,救大牢里的我党关押人员啊,提供故宫密道等等,就能作为功劳一并上报了对吧?而有了这些功劳打底,有青年团团员,这个只比党员第一等的组织身份,再加上方大海在陆长鸣这里的良好表现,那即使他年岁还小呢,等着纠察队的人培训完毕分过来,他是不是也就有了领导的资格?大的官职不行,当个队长、班长之类的总是可以的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张成这一手操作的,真不是一般的给力,完全是想方大海所想,急方大海所急啊!
可问题来了,他这事儿办的,确实是事事都帮方大海想周到了。可让上头给这么一个15岁还差一咪咪的孩子破例……能不引起众人侧目?而只要是注意到的人多了,那能保证这些人里头没一个心眼小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老实说,陆长鸣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张成这小子胡搞,明明是好心,却将这孩子顶到了风口浪尖上,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可等着回想了一遍方大海在解放前后做的那一系列的事儿,还有在□□这事儿上表现出的敏感性,他又突然理解了张成的做法。
在这样人手紧张的时刻,让这么一个眼睛尖、脑子活、本事大、还经过考验,值得信任的孩子,平白因为身份和年纪的缘故丢在外头吃灰,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再加上他听说,那些大牢里被救出来的领导们,似乎对这个孩子也颇为信任和看好,他这心里,对张成这操作又多了几分信心。
有了这些老同志的庇护,哪怕这孩子真的打眼了些呢。只要不出大岔子,最多被打压上几年,未来还是能有保证的。至于打压……方大海才几岁?压制上几年也不妨碍什么。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能少让人挑刺那还是好的。所以才有了这会儿陆长鸣的提醒。
“听说老方几个,也为你说了话,还表示愿意当你的青年团推荐人。这么一来,若是不出意外,你的档案这几天就要调走重新登记了。等着处理好,你小子,怕就要成为咱们公安局第一个不满15岁的小公安。”
陆长鸣用力的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往烟缸里重重的一压,抬眼看着方大海,表情严肃的低声说到:
“听到这里,你明白我先头问你的意思没有?”
虽然这会儿方大海因为陆长鸣给的消息而有些震惊,可他脑子没丢,转速也没下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都不用多想,立马就给出了反馈:
“明白,等我回去,会将手里的银元再兑换一些出来,家里以后出门采买,也会都用人民币。至于兔头的生意,我会彻底抽身,让何家二叔干。不对,解放了,各个饭馆也该重新恢复营业了,二叔肯定还得回去当他的大厨。这么一来,我家那兔头摊子肯定也摆不成了,让何家二叔给帮忙找个馆子,让于大庆他们直接供货。至于我家大江……我送他上学去。”
哎,这么的就对了。只要这事儿这么一处理,那么哪怕有人说方大海成分问题呢,他们这些亲近的叔伯们也就有了话说。
摆摊?小摊贩?不到1个月的摊贩,还是为了完成接触那些孩子的任务才开始经营的,一解放就立马甩手的摊贩,那能算?我们方大海同志,就是个逃难的苦命孩子,是个小小年纪就要靠着打猎养家糊口的无产阶级。
“算你脑子快,既然脑子够,那我再给你个任务。”
嗯?任务?还是脑子快才有的?那是什么任务?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方大海脑子里灵光一闪,立马知道了陆长鸣说的是什么,大笑着点起了头。
“这可真是大手笔,看样子,咱们京城是要彻底的旧貌换新颜了。”
所以说,为啥这么些大人都这么喜欢方大海呢?因为这孩子是真聪明啊,说一懂二,什么事儿只要提个线头,他立马就能给你扯出一长串去。
清除积存垃圾的工作的实施条例还没下来,这娃娃就给这次行动起了这么一个让人一听就心里发亮的好名头。你说,这会让他们这一项工作推动起来顺利多少?真是想想就觉得松快。
既然这孩子这么给力,那陆长鸣自然不介意再给点小提示。
“想好怎么干了没有?”
这还用想?就方大海的脑子,用小脚趾都能掰扯出一二三来。
“明儿我就领着那些孩子去天安门,清理鸟粪垃圾。”
好嘛,不用陆长鸣提醒,人方大海就已经掐住了关键点了。
不管做什么工作,让领导看见,才是最容易出成绩的。这个道理很多干了一辈子的人都未必能领悟,方大海却连思考都不用。这差距大的,陆长鸣都怀疑,给个梯子,这孩子是不是就能上天。
“那行,既然选好地点了,那就好好干,先说好啊,这活儿不不轻松,可不能半途而废。”
说到不轻松……选好了地点的方大海想了一下那故宫前的环境,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能相信,那个时候的故宫,居然20多年都没有清理过,那枯草长得比人还壮?能相信整个天安门广场上,鸟粪堆积的让这里地面都比边上厚出一层?你能相信那金水河里塞满了各种垃圾,成了垃圾河是什么样?
反正吧,当第二天方大海纠集了一群孩子,拿着铁铲,大扫帚,排车过来清理的时候,那真是铲子每挥出去一次,都想叹一口气。
20多年的老粪堆啊!哪怕是已经挥发了呢,那味道也不是一般的销魂。再想想这面积,这垃圾的体量……这任务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干到明年都清理不干净呀!
“大海哥,就咱们这些人,真的能清理干净?”
乔东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当他抬头,看着他们干了一天,都没清理出来的那一小块地,和整个广场对比的时候,表情都有些绝望了。
‘旧貌换新颜’的话是好听,可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才一个上午,他这手就有些抬不起来了,衣裳也都脏的有些不成样子了。真要清理干净,别那鸽子粪的味儿都能将他腌制入味了吧!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咱们坚持,就没有收拾不干净的地儿。”
方大海也觉得草率了!你说他怎么就一冲动就选了这么个地儿呢?要是随便选个街道什么的,哪怕是整条街呢,干上三天也能收拾利索了。如今倒是好,哪怕是为了维护好形象呢,不干到他任命下来正式上班,怕是停不下来了。
可这话能说吗?院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基本都让他忽悠来了,隔壁其他院子和大江关系好的,也跟着来帮忙了,当着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伙伴们,但凡他有一句退缩的话,看着吧,明儿保管就剩他一个光杆司令。
当然了,只打鸡血,不给点别的说辞,那这效果估计也够呛。所以方大海扫了一眼周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
“看到周围那些人没?嘿,你瞧着吧,不用等到下午,那些个想表现的,就会跟风过来,给咱们分担重担了。”
乔东既然能成为对照组男二,那么哪怕只是本虐恋文呢,这智商也绝对不会太低。所以啊,别看他才9岁,让方大海这么一提醒,立马就下意识的看了一圈周围,然后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头汤吃饱,二汤拉倒。”
咦,居然还有这样的俗语嘛?他怎么不知道?
“我爸说的。”
可以啊乔舒泰,当个账房,居然还当出哲学味儿了!真是有水平。
有没有水平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倒是方大海刚才做的预判,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应验了。
在何雨松几个都干的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远远的跑来了好些扛着铁铲的人,并在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精神抖擞的加入了清理大广场的活动中。而且这样的人还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到了后来,竟然十几个、几十个这么增加着,短短时间里,就聚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堆。
“姐夫,姐夫,你看。”
何雨松刚准备将边上新堆积的鸟粪拉倒排车那边去,人才站直呢,就见到了这么一幕,下意识的就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
而他这突如其来的高喊,不仅喊动了方大海,也引得方大海这边所有的孩子都直起了身,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会儿这广场上的人数……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了吧,距离刚才他们送垃圾那会儿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就增加了这么多人,这加入的速度有些快啊!
“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
就是刚说人二汤拉倒的乔东,见着这激增的人数,也有些吃惊,不禁回头问起了方大海。
“大海哥,这,这也太快了。”
方大海能说什么?他也没想到啊!只能咳嗽一声,煞有其事的对着小伙伴们点了点头,感慨道: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怎么样,榜样们,感觉不错吧?”
那肯定不错!一群孩子挺直了胸膛,特别骄傲的说到:
“这怎么说的?他们也想‘旧貌换新颜’了?觉悟不错啊。”
“估计是看咱们干的努力,都不好意思了,毕竟咱们可是孩子,孩子都能想到的事儿,他们大人却没能第一个想到,多丢人啊。”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吧,我们今儿这事儿干的,特别的爷们。”
嗯嗯,确实爷们,虽然这爷们还没到十岁,可表现真的很不错。那……再接再厉?
“既然人家拿咱们当榜样,那咱们也不能跌份,兄弟们,赶紧的,干起来!”
“哦哦,干起来!”
小孩子真的特别容易激动,看看,刚才还一个个疲累的有些扛不住了,这会儿倒是好,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积极起来了!精力可真是够旺盛的。也不知道等着回去之后,浑身酸软的睡不踏实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这会儿这么卖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小伙伴们这么积极,那他是不是也该给点实质性的奖励?好歹这些人也是他忽悠来的对吧!当头儿总该有点头儿的样子。最起码这一身的味儿……为了小伙伴们的屁股着想,还是打上一个补丁吧。
“都加把劲儿了啊,一会儿这一块咱们计划好的地方干完,咱们就去华清池,嘿嘿,也不知道咱们这一身的味儿,那澡堂子遭不遭得住。”
澡堂子遭不遭得住不知道,这些孩子家里人是肯定遭不住的。
你看啊,这回家铁锹还没放稳呢,一家家的就开始骂人了。厉害点的,扫帚都用上了。
“这都干什么去了?哎呦,这味儿冲的,跌茅坑了怎么的?”
“哎呀妈呀,你这是想熏死谁啊?”
“好家伙,大冬天的,你这是存心不让你娘我活了是吧?这么冷的天,洗衣裳多冻手,你不知道啊?洗了不容易干不知道啊?想讨打啊。”
“我让你皮,让你皮,一天不打,你这就想上房揭瓦了怎么的?”
好在这个时候的孩子都皮实,也不存在什么心理脆弱之类的问题。倒是你打你的,我干我的更通用些。这不是,这边大人才上手呢,那边人已经拿好了换洗的衣裳,笑嘻嘻的一边解释,一边自己跑出门了。
“娘,我去澡堂子洗澡了啊!”
“自己洗,自己洗,我洗完了再回来。”
“别打啊,我这是干好事儿去了,老光荣了。”
“臭?我怎么闻不到?哎呀,这个不重要。”
“哦哦,洗澡喽。”
“我们去天安门清理去啦,好多人学我们呢,娘,今儿我可长脸了。”
风一样的回家,又风一样的出门,这些孩子跑的风驰电掣的的同时,这一股股的臭味,不仅熏到了家里人,也让他们这一天的事儿慢慢的穿到了街巷中的一个个院落中。
略带暗沉的屋子里,来贵斜躺着,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一边的儿子嘱咐道:
“明儿你盯着点外头,若是咱们街巷里那些人也去,那你取了铁铲也跟着。”
跟着?去清理鸟粪?不是吧,这么脏的活儿。
哪怕来福什么都听他爹的呢,这会儿也有些不愿意了。
“爹,老臭了。”
“爹知道臭,可咱们家……解放军是什么样的你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就咱们家以前的事儿,谁知道他们后头会不会清算?福宝啊,权当是为了爹,哪怕是做个样子呢,总也要去干上一天。”
为了爹?那,那成吧!
来福委屈的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就在这些孩子们浸泡在滚烫的大池子里,嘻嘻哈哈的彼此揉搓,清理干净的时候,当天经过了现场的一个记者,已经满怀激情的写下了一片热情洋溢的报道,搭配上一张张黑白的照片,送到了报社的印制车间里。
“这是天安门?”
印刷车间里,某个老工人看着照片上醒目的天安门城楼,一脸诧异的问:
“这么多人都是去打扫清理的?”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几个孩子打的头。解放好啊,解放了连着孩子都心里有劲儿了。”
是啊,有劲儿!明明过得依然贫苦,可只要有了希望,那人干什么都有劲儿了!
“明儿我休息,到时候也去。”
“加上我,旧貌换新颜,这话说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