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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乌云低垂，天幕沉沉压下，星月皆隐。春芜苑内灯火通明，灯影映照在檐角飞雪之上，宛若昼光。御医与稳婆步履匆匆，穿梭往返，低语与忙碌声杂然交错，紧张如临战阵。
殿外，萧凛之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雕像，目光如刃般紧紧锁住那扇紧闭的殿门。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忽地从殿中传出，惊得枝头宿鸟都惊飞而起。
他身子一震，猛地上前一步，掌心重重拍在门扉之上，力道几乎将门震动半寸，却还是硬生生止住了推门而入的冲动。
“陛下……”夜寒低声开口，眼底满是担忧，“此时最怕惊扰产妇，若是静嫔娘娘……”
“朕知道。”萧凛之低沉出声，嗓音却近乎嘶哑，“可她太疼了。”
那喊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撕裂骨血，勾人魂魄。他从未听过那样的声音，即使当年沙场血战，兵戈交击，他也未曾这般心慌神乱过。
“她一个人撑着……朕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刻，他自诩为九五至尊，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却也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风卷起庭中白雪，簌簌扑打着窗纸。而此刻的殿内，却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沈蕙婉。
她早己换下衣裳，装作尚香局送来的帮忙宫女，趁着殿中忙乱时混入产房。
她站在角落，头微低，面容藏在帷帽之后，无人注意。眼神却如毒蛇吐信般盯着榻上痛苦挣扎的沈知微。
“你连生孩子都要抢尽风头。”她心中恨意翻涌，“今夜，我即便搭上一条命，也要让你沈知微彻底消失。”
她趁稳婆忙乱之际，悄然将一缕拌入迷魂草的药粉弹入香炉。
香气本就腥甜，此刻多了一丝黏腻的呛味，唯有沈知微眉心轻皱，似是察觉异样。
可她此刻疼得几近昏厥，腹痛如刀绞，额上冷汗层层浸湿发鬓，强撑着一口气道：“我……不行了……”
就在下一刻，眼前一黑，她终于晕了过去。
“娘娘！”稳婆惊呼。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娘娘昏过去了，稳不住了！快传御医！”
片刻后，两名御医飞奔入内，一探脉象皆脸色大变：“气血浮散，脉息微弱——若不及时针灸开窍催醒，恐有性命之虞！”
“施针！快！”
银针入体，沈知微眉心一颤。
“娘娘，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要来了！”稳婆一边擦汗一边催促。
终于，在最后一针入神阙之际，沈知微猛然一震，睫毛颤动，幽幽转醒。
“我……”她张口，只觉舌头如铅，“孩……孩子……”
“娘娘醒了！快，继续接生！”
与此同时，外殿内，夜寒急奔而来，神色骇然：“陛下，静嫔娘娘方才……昏过去了。”
萧凛之身形一晃，脸色瞬间沉如死水。
檐角残雪被卷落无声。
血色未现，但刀光如隐。
——
终于，殿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婴啼！
“哇——！”
萧凛之猛然抬头，只觉心脏在那一刻骤然收紧。
稳婆激动颤声：“是个皇子！”
一瞬间，宫人欢呼声起，有人跪地高喊：“贺喜陛下！贺喜静嫔娘娘，是个小皇子！”
然而还未等萧凛之迈步入内，殿内却又响起稳婆急急的喊声：“不对，静嫔娘娘腹中还有一胎！”
萧凛之心头一震！
殿中，沈知微己是精疲力竭，额前冷汗一滴滴滑下，视野模糊得几乎看不清面前人影。
她刚松一口气，听到还有一胎，整个人近乎呆滞。
“娘娘，您得再使一把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沈知微咬着牙，唇色己褪得毫无血色。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下去，可耳边那道小小的啼哭声，却成了她继续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答应过自己，要活下去，看着孩子长大。
“娘娘，再来一次——使劲——！”
伴随着最后一声撕裂般的呼喊，另一个婴儿的啼哭响起。
“小公主！是小公主”稳婆颤声，“母女平安！”
门外，萧凛之闻声，踉跄后退一步，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力气。紧接着，他一个转身，猛然推开殿门。
“皇上！”夜寒欲拦己不及。
烛火映照下，他望见榻上沈知微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却依旧撑着睫羽轻颤，缓缓睁眼。
她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眸中盈满湿意，却轻轻笑了。
“你……怎么进来了？”
萧凛之快步靠近，俯身捧住她的脸，声音沙哑得厉害：“朕……朕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转而又抚向那两个刚被裹入襁褓的幼小生命。
“小皇子和小公主。”他声音低哑，眼角却不自觉湿了，“知微，你给朕……带来了天下最好的礼物。”
沈知微靠在他怀里，疲倦中却笑得安心。
屋外风雪未停，春芜苑却在这一刻，静如梦境。
——
萧凛之轻抚着襁褓中婴儿柔软的小手指，眼神却微微一凝。
他想起方才夜寒禀报：“静嫔娘娘曾突然昏厥，御医说是迷昏了神志。”
那一刻，他只顾着惊惧与心疼，来不及细想，可如今孩子己安然落地，沈知微也暂无大碍，心绪稍定，他才慢慢察觉。
不对劲。
知微一向体质虽弱，却极为清醒坚韧，方才虽痛不欲生，怎会毫无征兆地陷入昏迷？御医说是“气血浮散”，但御医也素来谨慎，不会轻易下此结论。
他目光缓缓沉下来，寒芒暗藏其中。
方才那殿内确实混乱，而知微曾亲口说过，临产前几日，总觉得香气有异。莫非他猜测的不错，正是沈蕙婉？
可若真是有人趁乱而入，那便杀无赦！
他眼中陡然浮起杀意，冷声吩咐夜寒：“立刻传令——春芜苑即刻封锁。宫人逐人盘查，一人也不许离开。”
夜寒神色一凛，躬身领命。
萧凛之垂眸望向沈知微那依旧虚弱的面庞，指尖缓缓握紧。
“敢动她……朕要你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