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明见到顾玉桥的时候,她己经端坐在花厅里了,绾着玉兔发式,身着暖黄色衣裙,定定的看着门口的他。
“顾二小姐,被绑架的第二天就敢上街走动了吗?”程知明的眼神划过顾玉桥软白的小脸。
顾玉桥心里默默翻白眼,眼睛小小的瞅了一眼程知明:“有英勇的三皇子保护我们,自然是不怕的。”
程知明缓缓走进花厅,落座在顾玉旁边的椅子上,欲言又止:“今日来,所为何事?”
顾玉桥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瓶,看着程知明露出疑惑的表情,解释道:“三皇子,那日的小女孩因和家姐相撞而鼻子受伤,小女特意前来送药。”
程知明扭过头:“你寻错人了,我还未婚成,更没有女儿。”
顾玉桥不禁一笑,谁管你成婚与否,跟我装糊涂?她左边的胳膊肘住椅子,慢慢靠近邻坐的程知明。
“三皇子掌握京城锦衣卫,那小女孩你没有见到?”
“见到了。”
“既如此,烦请三皇子速速告知她的下落。”
程知明觉得这句话里带着些许不耐烦,转过头看向顾玉桥的时候,她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首勾勾的看着他,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面前,他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
“北街胡家卖饼大姐的女儿。”
闻言,顾玉桥作揖道谢:“谢谢三皇子如实告知。”当即,拔腿就走。
程知明愣了一秒:就这事?
“站住。”
顾玉桥的脚步顿住:哎.......还是和上一世这么爱命令别人。
一个大转身,不料一头撞到了程知明坚硬的胸脯处,鼻子被撞的生疼:“你走路没有声音吗?你是鬼吗?”
程知明听见胸前的女子怒骂他,不禁气笑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他,真是件新鲜事,这女子有意思。
“你说我什么?鬼?”
顾玉桥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现在恨不得拿针缝住自己的嘴,怪就怪上一世是夫妻,她实在是没把控住,只要面对他就会不由得觉得两人很熟悉,变得口无遮拦 。
她摸着鼻子,抬头望了眼比她高一个头的程知明,低头叹气,三秒钟后一脸谄媚道:“没有的没有的,三皇子,刚刚是小女在自言自语骂自己呢。”
程知明却被她头上的银簪吸引住了目光:好眼熟,难道是昨天那个暗器?
顾玉桥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打算走人,反正消息己经到手。
“三皇子,您就贵人多忘事,小女子还有事,先走了。”转了一半的身被程知明箍住了手腕。
程知明盯着簪子,眼神变得谨慎又严厉:“顾二小姐的簪子很特别 。”
顾玉桥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想起昨日她伤人的时候程知明就在对面看着她,就知道簪子的秘密很有可能被他发现了。
“想必您觉得特别是这个簪子太过朴素了,不像是我们女孩家簪的。不瞒您说 ,这是母亲的陪嫁中的一个,赠与我了。”
程知明微微眯起双眼,充满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对方,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我看这簪子样子很是特别,不知顾二小姐可否愿意取下来让本皇子品鉴一番。”
顾玉桥盯着脚面:真是难缠,我娘亲的嫁妆你也要研究。突然发现,现在的她和程知明离的特别近,脚尖几乎是触碰在一起的,她迅速抽回被握住的手,三步急退撞翻了身后的檀木凳。
“三皇子,恕小女子不能答应,簪子本就是女子私密之物,没有给与男子观看一番的道理,何况这是家母嫁妆,更是珍贵,我视为珍宝。”
程知明看着退步的顾玉桥,脑海中想起上一次她对他也是这般退避三舍,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叹息:“哦?原来是这样吗?二小姐不免太过敏感了,本皇子只是观赏。”
顾玉桥听见程知明特意将观赏二字加重,低着头偷笑: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语言。
程知明看着不说话的顾玉桥,又看了看那只银簪,默默叹气。
“顾二小姐是大善人,快去吧,本皇子不耽误行善。”
顾玉桥闻言,转身疾步离开了宁王府。
去找小女孩的路上,顾玉桥想了很久,她更加怀疑这次绑架和父亲有关,并且小女孩是她目前唯一的突破点。
凭着前世对北街的熟悉,顾玉桥很快找到了胡家饼店。
而眼前的小女孩正在帮她的妈妈干杂活,身上穿着褪色的襦裙,腰间的草绳松松垮垮的,下摆补丁摞补丁,靛青的底色被洗得发白,裙尾还沾着斑驳油渍,裹在小身子上。
要不是顾玉桥认得那张脸,她都不相信现在的小女孩和昨日身穿华服的小女孩是同一个人。想要讨要说法的她己然没了来时的气焰。
小女孩的妈妈热情的招呼顾玉桥:“这位小姐尝尝我们的饼吧,刚出锅的,不好吃不要钱。”
小女孩正想学着妈妈一样吆喝,看见顾玉桥,脸色骤变,慌张的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婷儿不满:“小姑娘,你见了我们小姐躲什么?”
顾玉桥看着孩子的母亲说道:“昨日,孩子碰到了家姐,碰得严重,鼻子出血了,我带了药,来瞧瞧。”
孩子母亲转了转眼珠一把将身后的小女孩扯到身前,训斥道:“撞了人家小姐就知道跑,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小女孩被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玉桥向婷儿使了个眼色,婷儿将一把银子放到了小女孩母亲手中:“我家小姐要带你家小孩看郎中,免得你说我们仗势欺人。”
小女孩母亲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咧开的嘴角带着满意。
顾玉桥拉起小女孩的手就走,在一处小桥边停了下来。
“告诉我,昨为什么要去撞那个姐姐?说出来,我送你一身新衣服,比昨天的还要好看。”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是一个长得很可怕的叔叔让我去的。”
顾玉桥暗暗肯定:果然小女孩是故意碰姐姐的,如今看来那身衣服是别人利用她买的。
“为什么可怕 ?”
“他的眼睛旁边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说起话来像怪物。”
顾玉桥凝眸沉思:眼睛旁边的疤痕?昨天程知明带走的那些绑匪中那个头目不就是左眼旁边有疤吗?看来还得去在找一趟程知明。
不过现在她打算先回趟家,见一面父亲,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和父亲有关。回到家后顾玉桥端着点心就去找顾锦霞:想来姐姐昨日受了惊吓是没怎么进食的,这点心她最喜欢了。
“姐姐,母亲做的点心来尝尝。”
床上的顾锦霞擦了擦眼泪,起身后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吃吧,桥儿,我不想吃。”
顾玉桥看着遮遮掩掩的顾锦霞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昨日受伤了?坐在床边就开始自顾自的查看顾锦霞的身体。
顾锦霞看着眼前为她满心担忧的妹妹,咬着唇瓣,无声的抽噎着。
顾玉桥看着姐姐因为哭泣而起伏的肩头,那泛红的眼眶和抿得发白的嘴唇,喉咙像被一团浸了醋的棉花堵住,恨不得替她咽下所有委屈,把这世界欠她的温柔都捧到眼前。
“啊姐 ,定是昨天的事惹你伤心,你告诉我,我没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顾锦霞睫毛上的泪珠越积越多,最终滚落在手背:“无事,只不过是昨日那绑匪打了我一巴掌。”
顾玉桥那双平日含着春水的杏眼瞬间瞪大,燃起簇簇怒焰,眼尾吊得愈发凌厉:“是哪一个绑匪?”
“我只记得他脸上有疤。”
顾玉桥心中大怒道:好啊,好啊,敢打我顾玉桥的姐姐,你活不久了。
一旁的婷儿却呜呜咽咽的哭着说道:“二小姐,不止是这样的.......”
顾玉桥冷眸含威:“现在才说?说!”
婷儿看了眼顾锦霞,心想着:大小姐,我不能将这件事和你一起瞒下来。说道:“那杀千刀的绑匪还对大小姐行不轨之事,大小姐以命相要挟,才作罢........”
顾玉桥顿时怒从中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鬓边的珊瑚珠钗随着剧烈的喘息轻轻的颤。她轻轻的抹去顾锦霞眼边的泪水:“阿姐,我保证他会受到他该有的惩罚,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
将顾锦霞哄睡后顾玉桥前往了顾怀清房中,她要去求证。
书房里,檀木家具早己被岁月磨去光泽,仅余天然木纹的质朴。墙上挂着顾怀清自书的“明镜止水”条幅,墨迹虽淡却力透纸背。博古架上不见珍玩,只摆着几方造型拙朴的石砚,窗台上陶瓮种着的薄荷郁郁葱葱,混着案头清茶蒸腾的热气,顾怀清在窗口发呆被一阵敲门声唤回了思绪。
顾怀清打开门,顾玉桥就迫不及待的端着一碗莲子羹往屋里进,“爹爹,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烫死我了。”
顾怀清眉头舒展,露出欣慰的笑容:看起来,昨日被绑架之事对桥儿没有很大影响。“甚好,为父尝尝。”
顾玉桥搓着发烫的手指尖问道:“爹爹,听说近日京城不太平,有倭寇作乱?”
“正有此事。”
“爹爹,昨日被绑架的事,是不是也跟倭寇有关呢?”
顾怀清吃饭的手停住,看了眼顾玉桥,又低头吃饭:“那些人他们己经被抓起来了,你和你姐姐不用再担心害怕。”
“爹爹,我和姐姐是这件事情 的受害者,我们都想知道背后主谋到底谁?我们有这个权利的,爹爹你说是吗?”
顾怀清放下端着的碗,神情庄重:“桥儿,既然你们真的想知道,那为父就告诉你,昨日之事确实是跟倭寇有关。”
顾玉桥抬了抬眼:“感谢爹爹肯如实相告,女儿先退下了。”
走出父亲屋子的顾玉桥脚步越来越快,右手无意识的着左手腕的玉镯,杀意渐起:果然,我的推断没错,这件事幕后黑手就是倭寇。可是?那个刀疤男并不像倭寇人,所以京城有人和倭寇交易?我得马上见到程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