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劈在头骨上的刹那,云昭雪右臂的鳞片突然全部炸开。
不是比喻——那些暗金色的鳞片真的像刀片一样飞射出去,"叮叮当当"打在白玉棺内壁上。她的胳膊顿时血肉模糊,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可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疼。
枯骨的动作停住了。
它右眼的金珠"咔"地裂开一条缝,黑雾从裂缝里涌出来,凝成个模糊的人形。云昭雪看清那人影的脸,呼吸一滞——
是李长宁。
但又不是。
这个"李长宁"左眼没有缠绸布,黑洞洞的眼眶里爬满金线,嘴角挂着初代阎罗那种疯笑:"娘子,你连我都砍?"
云昭雪攥着月光的手在抖。
"装神弄鬼..."她猛地将"月光"插进枯骨左眼,"李长宁从来不会叫我娘子!"
枯骨发出凄厉的尖啸。黑雾凝成的人影瞬间消散,金珠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藏着的东西——半枚铜钱,锈迹斑斑,边缘还粘着根干枯的发丝。
小翠的头发。
白玉棺突然剧烈震动。云昭雪被甩到棺尾,后背撞上块凸起的玉雕。她这才发现棺内壁刻满了画:
- 穿嫁衣的女人跪在血池边,怀里抱着个婴儿;
- 初代阎罗用金线缝住女人的嘴;
- 婴儿被按进白玉棺,右眼塞进颗金珠...
最后一幅画被血污盖住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女人用剪刀剜出自己的心脏,塞进了婴儿胸口。
"现在懂了吗?"药王谷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云昭雪转头,看见他不知何时蹲在棺沿上,绿袍下伸出十几条龙鳞臂,每条都长着她右臂的金眼:"太子妃炼的鬼胎,装的是她自己的心。"
他咧嘴一笑,金牙缝里爬出几只金虫:"而你,是第三百个试验品里...唯一活下来的。"
云昭雪的右臂白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五根指骨"咔咔"握紧,猛地插进棺底那幅画里!鲜血从刻痕中涌出,眨眼间淹没了半个棺材。药王谷主脸色大变,伸手要拽她,却被突然浮起的血浪拍飞。
血水里浮出无数记忆碎片:
- 小翠跪在醉仙楼地窖,正用剪刀剜自己的泪痣;
- 李长宁被铁链锁着,胸口插着冰魄剑;
- 她自己...被按在白玉棺里,右臂正在被金线缝合...
最清晰的一段记忆里,太子妃捧着颗跳动的心脏轻声道:"宁儿,娘给你找了个好容器..."
云昭雪突然明白了。
她不是容器。
她是"心"。
血水漫到下巴时,云昭雪突然笑了。
她盯着棺壁上太子妃捧心的画面,右臂白骨猛地插入自己胸口!
"你干什么?!"药王谷主在棺外尖叫。
没有痛感。只有粘稠的触感——她的指尖摸到了一颗跳动的东西。不是心脏,是块冰凉的硬物。
拽出来的瞬间,整个白玉棺"轰"地炸开。
云昭雪摔在冰面上,手里攥着半块龙玺。阴刻的符文在手心发烫,纹路和右臂白骨完美契合。她这才看清,自己刚才掏出的根本不是心脏——
是嵌在胸骨里的龙玺碎片。
药王谷主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不可能...初代明明把阴玺分成了..."
"三百份?"云昭雪摇摇晃晃站起来,白骨右臂与龙玺逐渐融合,"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我能活下来?"
冰层下突然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起初很轻,渐渐变得震耳欲聋。无数苍白的手破冰而出,每只手腕都戴着醉仙楼跑堂的铜镯——是那些失败的"试验品"。它们抓住药王谷主的脚踝,硬生生将他拖入冰窟!
"不!我是奉初代之命...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冰窟里浮起一团血雾,凝成三个大字:
【还给我】
云昭雪转身就跑。
右臂的白骨正在重生血肉,新生的鳞片却是纯粹的金色。掌心那只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映出冰湖中央的景象——
白玉棺的残骸正在重组,棺底那具枯骨自己坐了起来。没有金珠的右眼眶里,爬出条细长的金虫。
虫身一节节展开,竟变成个小人:黑袍,黑发,左眼缠着渗血的绸布。
李长宁的模样。
"昭雪。"它轻声唤道,声音和李长宁分毫不差,"我疼。"
云昭雪脚步一顿。
就这一瞬的迟疑,冰层"咔嚓"裂开。金线破水而出,缠住她的脚踝猛拽!她重重摔在冰面上,龙玺脱手飞出,滑向那个"李长宁"。
"乖。"它弯腰捡起龙玺,嘴角咧到耳根,"这才是我的新娘..."
云昭雪突然发现自己在哭。
不是害怕,是愤怒——为那个总爱逞强的混蛋,为那个偷偷往包子馅里多塞肉的小翠,为醉仙楼灶台上永远温着的醒酒汤...
"你算什么东西..."她抹了把脸,掌心金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也配用他的脸?"
白骨右臂暴长三尺,一把捅进自己左胸!这次是真的掏出了心脏——鲜红的,跳动的,表面布满龙鳞纹路。
假李长宁的表情终于变了:"你疯了吗?!"
"三百个试验品..."云昭雪咧嘴一笑,满嘴是血,"只有我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心里装的是恐惧..."
她捏爆了心脏。
血雾中浮现出无数画面:醉仙楼清晨的炊烟,小翠偷偷塞来的肉包子,李长宁在雪地里背着她走过的脚印...
假李长宁发出非人的尖啸。金线寸寸断裂,白玉棺再次崩塌。它疯狂抓向那些浮动的记忆画面,却像捞水中的月亮,每次触碰都让画面荡得更散。
"这才是...你们永远炼不出来的东西。"
云昭雪倒下的瞬间,看见冰窟里伸出只伤痕累累的手,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
那手上戴着个铜戒,戒面刻着朵干枯的梅花。
是小翠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