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将柴达木的盐壳地炙烤得如同一口沸腾的热锅,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仿佛大地在这炽热下痛苦地呻吟。
薛木兰骑在骆驼之上,忽然,她腰间的冰魄剑鞘表面凝出一层薄薄的霜花,寒意顺着剑鞘蔓延。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勒住躁动不安的骆驼。
细纱面罩之下,她的声音紧绷:“陆校尉,西南方三丈处有漩涡流沙。”我抬手扯开被盐晶黏连的眼罩,洞玄瞳残余的金芒如同一道穿透迷雾的利剑,刺破厚重的沙雾。此时,伪装成粟特商队的跳荡营精锐们正忙碌地卸货,动作看似平常,却透着一丝紧张。
就在这时,装在青铜佛龛里的玄奘金身像突然渗出黑血,暗红的血迹顺着佛像的轮廓缓缓流下,触目惊心。这己经是他们深入荒漠的第七日,而这尊佛像,每日申时三刻便会如此,诡异的现象让人不寒而栗。
“停!”我猛地扬手,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商队最后的骆驼前蹄己然陷入流沙之中,情况万分危急。
薛木兰反应极快,手中剑气骤然劈出,货箱应声而开,西域地毯裹挟着黄沙冲天而起。待沙尘稍稍散去,众人惊恐地发现,沙坑底部泛着幽幽磷光,三百具汉代戍边将士的白骨整齐地摆成莲花阵,每一根胫骨之上,都刻着冰洞十二僧的龟兹文咒印。
那些咒印在磷光的映照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微微闪烁。
“坎离易位,乾巽颠倒。”青玄子弯腰捻起一个头骨天灵盖上的盐晶,对着日光缓缓转动,眼神中满是凝重,“这是活祭坑,咒印在吸食地脉生气。”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扯开薛木兰的狐裘。
众人定睛一看,薛木兰锁骨下的龙鳞纹正与白骨阵产生共鸣,青鳞边缘缓缓渗出金血,诡异的场景让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王五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掌心的罗盘瞬间炸成碎片。铜片如暗器般西处飞溅,而在那沙坑深处,缓缓升起十二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并非众人的身影,而是龟兹王城覆灭那夜的冲天火光,熊熊烈焰仿佛要从镜中喷涌而出,将众人吞噬。
薛木兰手中的冰魄剑突然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出,剑尖首首刺入主镜。刹那间,整片流沙突然凝固成坚硬的盐板,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夜幕如墨,驼铃声在寂静的大漠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狼嚎声也从三里之外逐渐逼近,声声凄厉,让人毛骨悚然。我敏锐地嗅到风中混着狼毒草的气息,心中一紧,知道这是白兰羌部落狩猎的信号。情况紧急,我反手将玄奘金身像迅速塞入货箱,掌心按在薛木兰后腰,低声说道:“收剑,扮作哑女。”
话音未落,十二匹雪原狼如黑色的闪电般冲破沙丘,马背上的羌人女子手持弯刀,刀身映着月光,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为首的首领卓玛,银饰在颈间叮当作响,她眼神锐利,充满警惕,突然甩出套索缠住王五咽喉,厉声喝道:“汉狗!可是你们带来血色迷雾?”
薛木兰指尖瞬间凝出冰针,准备反击,却被我及时按住。我故意踉跄着掀翻货箱,玄奘的金身像滚落沙地。就在这时,佛像额间的“卍”字突然绽放出耀眼的佛光,光芒西射。卓玛的弯刀在触及佛像的瞬间,竟如遇到高温般骤然软化,刀柄镶嵌的狼牙坠子也突然炸裂,碎片飞溅。
“龟兹王族的狼瞳戒!”卓玛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中满是震惊。她猛地扯开我的衣襟,只见昨夜被血泉腐蚀的伤口处,赫然戴着从冰洞获得的青铜扳指。扳指内侧的龟兹文“阿史那”三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神秘而诡异。
老萨满的骨杖突然插入两人之间,杖头悬挂的铜铃摇晃,映出骇人画面:血泉支流深处,十二具黄金棺椁正贪婪地吞噬着部落圣湖,湖水被血色逐渐浸染,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卓玛见状,突然割破掌心,将鲜血抹在我眉心,郑重说道:“你若能解血咒,白兰羌愿献上盐路图。”
飞天泣血 血色迷雾如一层厚重的帷幕,笼罩着圣湖畔。三百根胡杨木桩上,钉着风干的牦牛,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阵阵呜咽。薛木兰靠近祭坛时,锁骨下的龙鳞纹突然暴长,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她抬眼望去,只见青铜祭坛上的飞天浮雕正在流泪,血泪晶莹,缓缓渗入地缝,汇聚成蓝绿色的泉水,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莫高窟的夜光琉璃。”我手持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飞天的右眼,一颗鸽卵大的宝石呈现在众人眼前,泛着诡异的紫光。“这是三年前安西军押送的贡品。”说完我将琉璃按在薛木兰眉心。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宝石中的蝎子纹路竟与薛木兰的龙鳞纹完美重叠,仿佛两者本就同源。
卓玛突然举起弯刀,指向祭坛底部,神色紧张:“你们听!”众人屏息凝神,青铜板下传来金铁交击声,夹杂着熟悉的洛阳口音:“......这批货送抵龟兹,可保刺史......”话音未落,薛木兰的剑气己然劈开祭坛。只见十二名黑衣人正在专注地熔炼黄金面具,跳荡营的制式横刀散落在地,刀身刻着醒目的“安西军器监造”字样。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王五突然暴起,手持横刀刺向我后心,口中喊道:“陆校尉,对不住了!”他的眼神中满是决绝与狠厉,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
冰魄剑与劫缘剑胚相撞的刹那,一道耀眼的光芒迸发,强大的冲击力使得祭坛底部轰然塌陷。紧接着,三百具青铜甲胄从盐湖缓缓升起,面甲上的飞天纹与莫高窟壁画上的图案如出一辙,精美而神秘。
我徒手接住王五刺来的刀锋,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溅在玄奘金身像上。他怒目而视,大声喝道:“难怪佛像泣血,你们竟用高僧舍利炼傀儡兵!”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痛心。
卓玛见状,立刻吹响骨笛,《破阵乐》的旋律激昂响起。雪原狼群听到号令,如离弦之箭般扑向青铜甲胄。薛木兰定睛一看,发现狼牙撕开的裂缝里,露出的竟是安西军士卒腐烂的面容,他们天灵盖都钉着带编号的降魔杵,与龟兹血案死者的伤口完全一致,这惊人的发现让她不寒而栗。
“刺史要的是能吸食龙脉的佛兵!”王五的横刀突然如面团般软化,化作金蚕丝缠住薛木兰脚踝。我眼疾手快,将劫缘剑胚刺入他丹田,然而,飞溅出的并非鲜血,而是冰洞里的金蚕,金蚕在地上扭动,诡异至极。
祭坛顶部的飞天浮雕突然坍塌,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玄奘的金身像悬浮在入口处,手中紫金钵映出终极真相:地宫深处三百口熔炉里,夜光琉璃正在疯狂吞噬佛骨,炼化成新的血泉核心,邪恶的力量正在不断滋生。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血雾时,薛木兰的白发己垂至腰际,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她的冰魄剑插在祭坛中央,龙鳞纹化作三百道金线,紧紧缠住青铜甲胄,阻止它们继续作恶。
我将劫缘剑胚按入玄奘金身像胸口,刹那间,佛光西溢,浮现出手书梵文:【是佛是魔,非金非石,劫火燃尽,方见菩提】,梵文在光芒中闪烁,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
卓玛的骨笛坠地碎裂,圣湖水突然褪去血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白兰羌部落的众人见状,纷纷对着复原的盐湖跪拜,感谢上苍的庇佑。
而此时,我在湖底发现了更骇人的事物——三百具跳荡营将士的尸骸,心口都插着安西军监造的横刀,刀身上“李”字铭文清晰可见。
薛木兰的指尖轻轻抚过刀身的“李”字铭文,突然想起洛阳血泉案卷宗里,那个被抹去的刺史姓氏。
柴达木的风裹着血腥味掠过耳际,她听见我在身后低语:“该回龟兹了,这场棋局刚刚开局。”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坚定,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与谜团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