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自顾九辞体内逸散的微弱邪气,如同一滴墨落入清水,瞬间打破了山门前庄严肃穆的气氛。
为首的威严老者,天剑山掌律长老,姓岳,单名一个“擎”字,他脸上的激动与欣喜微微一僵,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顾九辞。那气质温和的传功长老,苏远,亦是目露讶异,轻“咦”了一声。而那位相对年轻,掌管刑罚的鹤发长老,名为石坚,眉宇间的忧色更浓,审视的目光在顾九辞身上来回逡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岳师兄,这……”苏远长老看向岳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岳擎长老摆了摆手,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但眼底的波澜却未平息。他沉吟片刻,道:“星辰一脉的传人,身份尊贵,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只是,她体内似乎……有些驳杂。秦师弟,你先带这位陈小友前往‘洗剑池’净尘,再引至‘传道崖’,交由守崖弟子安排修行。”
秦长老躬身应是,对陈临渊道:“陈小友,请随我来。”
陈临渊担忧地看了一眼顾九辞。
顾九辞向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我无事。”
岳擎长老则对顾九辞道:“顾小友,你身负星辰血脉,与我天剑山渊源匪浅。老夫会亲自安排你的住处,助你调理血脉。”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顾九辞明白,这所谓的“调理”,恐怕更多的是观察与探究。她点了点头:“有劳岳长老。”
于是,两人就此分开。陈临渊随秦长老踏上另一条山路,前往天剑传承之地。顾九辞则在岳擎长老的亲自引领下,走向天剑山深处一处灵气尤为浓郁的幽静别院。这别院名为“揽星小筑”,名副其实,院中栽种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夜间似能牵引星辉,灵气几乎凝成薄雾。
“顾小友暂且在此静养。”岳擎长老将她引至一间雅致静室,“此地灵气充沛,有助你稳固血脉。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告知看护此地的弟子。”言罢,他深深看了顾九辞一眼,便转身离去,留下顾九辞一人。
静室陈设简单,却无一不是上品。顾九辞盘膝坐下,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星辰血脉的欢欣雀跃,仿佛鱼儿回到了水中。但她更清楚,自己此刻如同被置于放大镜下的珍奇,一举一动皆在他人审视之中。那岳擎长老看似热情,实则戒备未消。
另一边,陈临渊抵达传道崖。此地剑气冲霄,无数天剑山弟子或盘坐悟剑,或挥剑演练。他身怀“天剑”传承与“残剑魂”,一入此地,便如龙归大海。在洗剑池涤荡凡尘后,他被引至一处石壁前。石壁上刻录着天剑山基础剑诀《淬锋诀》。
负责指引的传道师本以为这新来的弟子至少需数日方能领悟皮毛,谁知陈临渊仅观摩半日,便己将《淬锋诀》演练得有模有样,剑招间隐隐透出几分玄霄所留剑意的影子。他体内那“淬魂归元诀”亦自行高速运转,玄霄留下的星光力量与天剑山的剑意彼此呼应,竟让他对剑道的理解一日千里。短短数日,他便在同期新晋弟子中崭露头角,引得几位传道师频频侧目,暗赞其天赋惊人。
顾九辞在揽星小筑的日子,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岳擎长老每日都会前来探视,名义上是为她检查血脉状况,实则言语间多有试探,旁敲侧击她的来历、玄霄之事,以及她对星辰一脉过往的了解。
顾九辞滴水不漏,只说自己机缘巧合下觉醒血脉,对先祖之事知之甚少。她能感觉到岳擎长老对她既有期盼,亦有深深的忌惮,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愈发谨慎。
白日里,她依言打坐调息,暗中却以灵觉探查揽星小筑周围,发现此处虽无人看守,却布有极其高明的隐匿阵法,神识稍一延伸便会被阵法之力引导回来。
夜深人静时,她取出墨笛,尝试将星辰之力缓缓注入。玄霄曾言墨笛是道标,或许能从中寻到更多线索。
“星辰一脉……究竟遭遇了什么……”顾九辞轻抚笛身,笛身上的龙纹在星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
一次闲谈中,岳擎长老望着庭院中一株古老的星辰花,似是无意般叹道:“上古盟约,守护此界……星辰一脉当年何等辉煌,却在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险些断绝传承……”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便不再深入,只留给顾九辞无尽的遐思。
这日,顾九辞再次尝试沟通墨笛。随着星辰之力的不断涌入,墨笛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笛身微微震颤。终于,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识海。
那是广阔无垠的星海,无数星辰如尘埃般璀璨。一座悬浮于星海中的巍峨神殿,殿门上书写着古老的星辰符文。神殿之内,一个孤独而高傲的背影,衣袂飘飘,似是玄霄。紧接着,画面破碎,转为一片血色,无数狰狞的黑影在咆哮,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力量弥漫开来——那竟是与她体内“血孽”同源的气息,却更加磅礴,更加原始!
“唔!”这些画面冲击着她的神魂,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触动了她体内潜藏的“血孽”!
一股冰寒刺骨的邪念猛然自血脉深处爆发,如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向她的识海,化作无数诱惑与毁灭的低语。
“与我融合……你将拥有一切……”
“星辰之力不过是枷锁……”
顾九辞闷哼一声,娇躯剧颤,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她体表溢出,将她笼罩。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眼前尽是杀戮与沉沦的幻象。
“不好!”一声低喝自身后传来。
一首在暗中观察的岳擎长老脸色大变,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静室门口。他望着被黑气包裹、痛苦挣扎的顾九辞,眼中满是震惊与骇然:“这血孽……竟如此强大顽固!”他原以为只是些许驳杂,未曾想竟是如此凶险之物!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星辰一脉的希望,怎会沾染上如此邪祟?
几乎在顾九辞血孽爆发的同一时刻,远在传道崖潜心修行的陈临渊,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心口一阵绞痛,一股强烈的不安与邪恶波动自远方传来,那方向,正是揽星小筑!
“九辞!”他霍然起身,便要冲出传道崖。
“陈师弟,何事惊慌?”一名传道师恰好路过,见他神色有异,出声拦阻。
“我……我感觉有朋友出事了!”陈临渊焦急道。
传道师皱眉:“此乃天剑山重地,不得随意喧哗走动。若无要事,还请安心修炼。”
陈临渊心急如焚,却又被宗门规矩所限,一时竟无法脱身,只能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担忧,望向揽星小筑的方向,眸中尽是焦虑。
揽星小筑内,顾九辞凭借着强大的意志与星辰血脉的本能抵抗,勉强守住一丝清明。墨笛在她手中亦发出清越笛鸣,散发出纯净的星辰气息,与那黑气激烈对抗。
岳擎长老见状,不敢怠慢,立刻出手,一道雄浑的剑指点向顾九辞眉心,试图助她压制血孽。
良久,黑气渐消,顾九辞浑身香汗淋漓,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中的清明却未曾泯灭。
岳擎长老收回手指,神色凝重无比。他看着虚弱的顾九辞,沉声道:“顾小友,你体内的血孽远超老夫预料。此物根深蒂固,即便是我天剑山,也无万全之策将其彻底根除。”
顾九辞喘息着,声音沙哑:“那……晚辈该如何?”
岳擎长老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唯一的希望,便是彻底唤醒你体内的星辰血脉,让其达到真正的圆满。同时,你那位同伴,陈临渊,身负‘天剑’传承,若能将你二人之力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借助‘星剑合璧’之威,或许能净化此孽。”
他语气更加郑重:“这不仅是为了救你,更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降临的更大浩劫。星辰与天剑,自古盟约,守护此界,乃是我辈共同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