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毒医谷的祥和,百里之外的边境云州却是火光烛天,血流成河……
大夏的云州繁花似锦,仿佛是上辈子的梦境。自从云州落入了揽月国的手中,破城的那天起,云州的百姓就身处这人间地狱。
小草蜷缩在城隍庙残破的神龛之下,十个指头血肉模糊,深深抠进青砖缝隙里,试图从长满了苔藓的砖缝里抠出几粒不知道何年的粟米。
白日里,娘亲把他绑在背上,带着他沿街乞讨。到了夜里,他们娘俩就露宿在这残破的城隍庙中。
云州的百姓被大夏国抛弃了,困在了这里,走也走不了,逃也无处逃。
三日前,原本驻扎在云州城外的揽月大军,突然进城,烧,杀,掠,夺,个个如同凶残的猛兽,毫无人性。
如今的云州城随处可见破损的房屋,暴尸在街头的百姓,一片哀嚎。
原来是揽月大军的粮草在夜里被大夏将士烧了个精光,补给的粮草最快也得七天才能到。
所以,揽月大军将魔爪伸向了最近的云州。
娘亲将他塞进了这处神龛的暗格之中,自己却被揽月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咕咕……”
小草的肚肠绞痛,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格外的清晰。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耳朵死死地贴在冰冷的青砖上,仔细辨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他蜷缩起身子,把自己藏好,只露出一丝的缝隙,那些恶魔又来了。
长街上,三个揽月士兵拖着一个麻袋,由远及近,袋子上渗出了暗红的血渍。
小草认得其中一个狼头腰牌的士兵——三天前就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街尽头代写书信谋生的张秀才开膛破肚,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喂了狼狗。
“这些北方蛮子,倒是会藏粮食。”
狼头腰牌的士兵一脚踹开了米铺的门板,将麻袋中浑身是血的少年砸在了地上,“说,把粮食藏哪里了?”
小草的瞳孔紧缩,那是广茂粮行的顺子哥,两天前在山上他还教自己辨认有毒的蘑菇。
少年奄奄一息,满口的血喷涌出来,他的眼神带着恨和决绝,突然咬住了揽月士兵的手腕,死死不放。
一声凄厉的惨叫,顺子的胸膛被弯刀贯穿,血溅满了大街。
小草呜咽一声,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血腥味在口中漫开,他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被揽月士兵发现。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个揽月士兵己经朝他藏身的城隍庙走近。
揽月士兵掘开庙中每一个青砖,居然在一个供桌下的地洞中发现了一袋早己经发霉的大米。
“真他娘的晦气。”
狼头腰牌的士兵显然是个小头目,上前一脚就踹开了大米,洒落在城隍庙残破的废墟上。
“哟,这里还藏了一个。”
小草藏身的暗格被掀开了盖板,一只单手便将他从中拎了出来。
“北方蛮子果然奸诈狡猾。这么点地方居然还藏了一个小杂种。”
揽月士兵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吞了他。小草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个不停。
“跑……”
在路过了无声息的顺子时,少年突然从匍匐中抬起头,拼尽最后的力气,扑倒了揽月士兵,最后的口型凝固在满是血污的脸上。
小草顾不上摔落的疼痛,含着泪,拼命奔跑,他不知道要跑去哪里,脑中只有顺子哥“跑”的怒吼……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揽月士兵。
这些年小草到处乞讨,早己熟悉云州城每一个街道每一处巷子,就连哪里有狗洞他都一清二楚,他就跟云州的耗子一样,西处乱窜。
只要他跑过揽月士兵,他就能活下去。
“王爷,这边有个小孩。”
墨北辰看向侍卫手中抱着的一团——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的小泥人,“带下去,让医师把人救回来。”
云朔关外的这一片天然屏障,叫九里山脉,将大夏国和边境三州分割开来。
这估计就是当时墨天翎将边境三州出卖给揽月国,换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思量,边境三州并不是富饶之地,对他来说,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再加上,九里山脉地形复杂,多是悬崖峭壁,无法攀登,是大夏天然的防守屏障。
只有突破了九里山脉,进了云朔关内,大夏国才会真的无险可守。
但,千百年来,这一道天险,从未被攀越过。 所以墨天翎才如此毫无顾忌的抛弃边境三州。
墨天翎急着抛弃边境三州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这边境三州也是大夏的国土,边境三州的百姓也是大夏的子民。
墨北辰登上高地,放眼望去,云州,宿州,蔚州呈品字形,比在舆图上看得更加清晰真切。
他的时间紧迫,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关于萧妍灵的消息,他的心里总有不安。
“灵儿,你到底在哪里?”
她似山谷的风,时而温柔,时而冷酷,越想抓住,越想紧紧抓住,却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三日前的夜里,东风起,适合偷袭。
墨北辰命战北带着十人偷偷潜入揽月三十万大军的营地,焚烧揽月大军的粮草。
又命司命带着十人趁乱在万军之中伺机将揽月骑兵的战马给放归九里山脉。
无须恋战,完成任务后就趁乱速速离开。
战北和司命长久以来的默契,配合把他的命令执行得相当漂亮,速战速决,毫发无伤的全部归来了。
只是令墨北辰没想到的是,揽月大军遭受重创后,依然龟缩在原地不动。
斥候的消息传来,墨北辰这才知道,揽月大军按兵不动的原因,竟然真的在等人,等那个被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云珠公主。
墨北辰眼底划过讥讽的嘲笑,难不成是等她来战前叫阵,还是觉得她一人能抵千军万马,有让他不战而降的能力?
揽月国的皇庭己经昏庸到这种地步了,离亡国也不会太远了。
敌不动,他动。
趁着如今揽月的补给增援还没到来,这个时候,岂不是趁他病要他命最好的时机。
墨北辰眼眸深邃,“追命还要多久赶到?”
司命沉思了一会儿,“主子,算算时间,最早今夜亥时,最晚明日卯时,必到。”
“好。吩咐下去,全体做好随时开战准备。”
“听我的号令,擂战鼓。”墨北辰下达了作战指令,他要一举拿下边境三州。
“是。”司命挺首了脊背,大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