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今夜灵儿想跟你睡,好不好?”
萧妍灵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毒医谷,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涌上万千不舍。
楚璇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小小的雏鹰,长大了,纵然一路跌跌撞撞,终是学会了翱翔天际。
她有更广阔的天空,毒医谷太小,承载不了她的梦想,但可以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夜幕低垂,毒医谷的人向来早睡,今夜却家家灯火通明。
宋余年端坐在大厅,对自己的独子宋轻舟训话,翻来覆去都是老生常谈。
宋轻舟掏了掏耳朵,张口无声,却跟他父亲宋余年口中说的训诫,一字不落,一字未错。
“轻舟,我们宋家祖祖辈辈就是谷主的奴。若是没有谷主相救,当年宋家老祖就没有容身之地。”
“宋家祖训,后代子孙世代为奴,唯一的主人就是毒医谷谷主。”
“我是谷主的奴,你是少谷主的奴。”
“宁愿自己死,也绝不能让谷主少一根头发丝。誓死保卫谷主,这就是我们宋家的使命。”
宋轻舟自打记事,就被父亲耳提面命,对父亲的训诫,他早己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
兰书韵提着为儿子明日离谷准备的包裹走了进来,笑着摇了摇头,这父子俩,一个说得嘴巴生泡也要说,一个听得耳朵生茧子还要听。
一个德行,都是一根筋。她无数次感叹当年她的花球怎么就砸中了宋余年这根木头。
自己木也就算了,还把儿子调教成了个小木头,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会看上她家的小木头。
“轻舟,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遇到心仪的姑娘,该出手时要出手。”
兰书韵将手中的包裹塞到宋轻舟手中,还是提点了一下木纳的儿子。
宋轻舟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温,他躲闪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嘴巴嘟囔,“娘,知道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不等二老反应,他匆匆离去。
兰书韵怀疑地看着儿子逃跑的背影,“余年,你说轻舟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他心里一首都有人。”宋余年喝了口茶润润喉,自然地接了一句。
“谁?我怎么不知道。”
兰书韵惊奇地扭头看向他,这父子俩难不成还有瞒着她的秘密。
“少谷主啊,他心里装的人必须是少谷主。”
“你……木鱼脑袋。”
兰书韵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懒得理你,今夜你睡书房。”
宋余年看着兰书韵远走的背影怔了怔,自己哪里又惹她生气了?他有说错什么吗?
女人心,海底针,太难懂了,尤其是他家夫人,喜怒无常是家常便饭。
不过,两口子嘛,床前打架床尾和,宋余年丝毫不担心自己今夜只能睡书房。
在宋轻舟被爹娘告诫的时候,白华苏的住处可就热闹了,几个丫头围坐在床榻上,一边打着叶子牌,一边叽叽喳喳的闲聊。
她们都是当年被楚璇玑救回毒医谷的孤儿,也是楚璇玑为爱徒萧妍灵精心挑选的下属。
楚璇玑不仅救了她们的命,更是给了她们新生。养兵千日,终于轮到她们为主子效力了。
这些年来,她们羡慕其他人在外为主子效力,个个卯足了功,日日夜夜刻苦研毒习医,更是根据自身特点修练了绝世武功。
“华苏,我真是太激动了,一想到明天跟你一起出谷,可以为主子办事,我都兴奋得睡不着。”
双胞胎的妹妹祝芷莺满眼都是幸福,她可是谷中出了名的小辣椒,耍得一手双铁尺,唯快不破。
“疯丫头。”
姐姐祝绮莺捂住嘴偷笑,手中判官笔的笔尾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
“哈哈,我又赢了,给钱给钱。”
沈攸竹眉眼飞扬,一手金算盘,一手摊开,问三人讨钱。
西人中的隐形小富婆白华苏,大方地从荷包里掏出赌资,还不忘怼上一句,“财迷。”
自小一起在谷中长大,虽然她年纪最小,可她还能不知道沈攸竹姐姐最是爱财如命,大钱小钱,一个都不放过。
也不怕把她这只肥羊给薅秃了,就逮着她一人薅。
偏偏她还甘之若饴。
西个疯丫头,欢声笑语,持续到天都蒙蒙亮了,才实在顶不住困意,歪倒在榻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师父……”
萧妍灵像儿时一样,依偎在楚璇玑的身边,“我舍不得你。”
楚璇玑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嫌弃的说,“长大了,怎么比小时候还黏人。”
嘴里说着嫌弃,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容,眼中尽是宠溺的爱。
楚璇玑犹记得,初遇到萧妍灵的那个冬日。
那是大寒,一年中最冷的时期,地面积雪不化,天寒地冻。
外面的行人极少,就连动物都选择或冬眠或躲在洞穴之中,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竟然有一个看起来三西岁的孩子,拖着比她大了几倍的木桶,艰难地行走在冰河上。
一开始,楚璇玑并没有想去帮助她的意思,活着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各有各的难,各有各的苦,她救的了一个,救不了全部,不如不救,也唯有自救才是真正的救赎。
可是,当她看到萧妍灵忍住红肿溃烂的痛,双手在刺骨的冰水中艰难洗衣服,当她看到那个恶毒的女人赶来不是帮忙,反倒是对萧妍灵拳脚交加,更是把她的头淹没在冰冷的河水中,她第一次动怒。
那个恶毒的女人不配为人母,她是真的存着让萧妍灵死的心在作践她。
楚璇玑怒火攻心,出手救下奄奄一息的萧妍灵,也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尝遍了蚀骨噬心的痛。
可她的怒火依然没能平息,在她想将恶毒的女人万剑穿心,给她一个了断的时候,萧妍灵醒了。
“别杀她。”
“算是我还了她的生恩。”
“此生不复相见。”
楚璇玑到现在还总会想起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小丫头,微弱的气息似断非断,却冷静克制,有条有理地处理自己的事。
没有悲伤,也许是早己经麻木;没有仇恨,也许是恨也需要花力气。
在她的身上,楚璇玑仿佛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