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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闭合的余音消散在晨风里。笛飞声指节轻叩石桌，玄铁护腕与石桌相触，发出沉闷的"笃"声。
"角丽谯。"笛飞声抬头，他声音沉冷，像淬了冰的刀锋。
"尊上......"她红唇微颤，往日娇媚的嗓音此刻干涩得厉害。
笛飞声忽然起身，黑袍掠过石凳。他站在她面前，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十年，你做得不错。"他语气平静，却让角丽谯浑身发冷，"但你也知道我平生最恨背叛之人。"
"阿谯。"十几年的跟随他首次唤她闺名，惊得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眼睛，"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日光透过梅枝，在他冷峻的轮廓上投下斑驳光影。角丽谯看见他玄色衣襟上暗绣的龙纹——那是她亲自挑选，让人所绣，针脚细密如情丝。
"说清楚。"他指尖挑起她下颌，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你依然是金鸳盟圣女。"
角丽谯看着面前的笛飞声，口中喃喃道："尊上......"
笛飞声等待了一会，见她没有动静，手指随即从她下颌收回，带起一丝微凉的空气。他转身欲走，衣袂翻飞间，玄色袖袍上的暗纹龙影如活物般游动。
"不说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在角丽谯心上。
她脑中纷乱如麻——南胤复国的誓言、十年筹谋的大业，与这两日院中品茶插花的暖意撕扯着她的神魂。首到那抹玄色身影即将踏入廊下阴影，她突然扑跪上前，染着丹蔻的十指死死攥住他的衣摆。
"尊上！尊上！"月白长裙在青石板上铺开如雪，发间玉簪坠地碎成两截，"阿谯说...都说 ，尊上想知道什么，阿谯都说！"
笛飞声驻足，垂眸看她。晨光透过他浓密的眼睫，在冷峻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阴翳。
角丽谯仰着脸，清丽的妆容被泪水晕开。她忽然想起昨日他陪她挑胭脂时，曾破天荒地说了句"很适合"——那是十几年间，他第一次夸她。
笛飞声静立廊下，玄色衣袍被晨风微微拂动。他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角丽谯，眼底暗流涌动，却终究化作一片沉冷。
"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他声音低沉，如寒潭深水。
角丽谯指尖发颤。她仰起脸，将十年隐忍、东海阴谋、南胤旧事一一剖白。说到关键处，她巧妙地将罪责引向单孤刀——"是他以复国大业相挟，阿谯一时糊涂......"
日光渐炽，院中梅影偏移。笛飞声始终沉默，唯有玄铁护腕偶尔折射出一道冷光。
"阿谯。"待她语毕，他突然唤她闺名，"还有么？"
角丽谯慌忙摇头，发丝凌乱："尊上明鉴，阿谯知道的都说了！"她伸手欲再拽他衣角，又在半空僵住，"从今往后，阿谯只效忠尊上一人......"
笛飞声静立良久，终是朝角丽谯伸出了手。
角丽谯眼眶微红，指尖颤抖着握住他的手掌，借力起身时，裙摆拂过青石板，带起一阵细碎的尘埃。两人重新落座，茶己凉透，但谁都没有在意。
"之前的事，就先这样吧。"笛飞声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之后——"
"之后阿谯都听尊上的！尊上让阿谯做什么阿谯就做什么！"角丽谯急急打断，艳丽的眉眼间是罕见的恳切。
笛飞声抬眸看她，目光如刀，似要剖开她的伪装，首抵真心。
"阿谯，"他缓缓开口，"机会我给你了。"
"别让我失望。"
角丽谯连连点头，凌乱的发丝轻晃："嗯嗯，阿谯知道！"
院中重归寂静，唯有风过梅枝的沙沙声。
角丽谯小心的坐在石凳上，月白衣裙上的茶渍晕开如泪痕，发髻凌乱，玉簪碎落在地——那是今晨新戴的，她还记得笛飞声多看了两眼。
笛飞声垂眸，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模样，终是开口："去换件衣服。"
声音依旧冷冽，却让角丽谯指尖一颤。她飞快抚了下眼角，起身时裙摆掠过他玄色衣角，如一片云匆匆飘向厢房。
恰在此时，院门"吱呀"推开。
"这鲈鱼新鲜得很，晚上清蒸......"李莲花拎着菜篮踏入，话音戛然而止。他目光在石桌残茶与角丽谯匆匆离去的背影间转了个来回，唇角微扬："看来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张起灵沉默地放下手中药包，黑眸扫过地上碎玉——阳光折射下，那簪头的芙蓉雕纹正泛着凄清的光。
笛飞声拂袖起身，玄铁护腕映着冷光："话多。"
"是是是。"李莲花笑着将菜篮搁在井台边，顺手捞起茶壶晃了晃，"茶凉了，我重新沏一壶？"
屋内铜镜前，角丽谯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发丝微乱，妆容晕染，月白衣袖上茶渍斑驳，哪有半分金鸳盟圣女的风采？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衣柜中新添的衣裳。那些素雅的罗裙，是昨日笛飞声亲自带她去挑的。她原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此刻...
"尊上他...真的就这样放过我了？"她喃喃自语，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滔天阴谋，十年算计，竟只换来一句"去换件衣服"？
窗外传来李莲花温柔的笑声，混着茶水沸腾的轻响。角丽谯猛地闭眼，抓起那件天青色罗裙。
当房门再次开启时，院中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
一袭天青的角丽谯缓步而出。未施浓妆，发间簪了一支白玉芙蓉，连往日艳丽的指甲都洗净了丹蔻。她站在廊下，阳光为轮廓镀上柔和的边，竟显出几分陌生的清丽。
李莲花挑眉，茶壶悬在半空；张起灵眸光微动；笛飞声执棋的手顿了顿。
"这颜色..."李莲花轻笑，"很适合圣女。"
角丽谯没有像往日那般反唇相讥，只是望向笛飞声。玄衣男子收回目光，将茶杯放到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