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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清晨，阳光被窗纱折去锋芒，投在绣着金线双喜字的榻前，显得温柔又暧昧。
白栖鸢醒得晚了些，眼中尚带着几分困倦。
玉竹伺候她起身，偷偷瞄了一眼脖颈上隐约可见的红痕，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促狭笑意：“少帅昨晚可真是关心您，连夜里都未曾离开。”
白栖鸢却只低头理了理衣襟，睫毛垂下，掩住眼底那一丝游走不定的复杂情绪。
“他昨夜又去哪儿了？”她轻声问。
“前脚刚亮天，后院便传来动静，少帅带着乔副官离了府，说是军部临时传了急报。”
白栖鸢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她前日救他归来，又硬扛着脱身至天亮，如今仍只觉筋骨泛酸，浑身乏力。
才坐下喝了口姜茶，门外便传来婆子急急地脚步声。
“少夫人，太夫人吩咐您，今儿有客登门，要您梳洗妥当，去前厅奉茶。”
白栖鸢挑眉：“什么客人？”
“是……宋家大小姐，宋锦棠小姐。”
她手中茶盏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太夫人膝下无亲女，宋锦棠却是她一手带大的“义女”，素来以半个陆家主母自居。
这场婚事未定前，京中谁人不知，宋家千金才是太夫人心中那位“未来少帅夫人”。
白栖鸢勾了勾唇角，淡淡道：“知道了。”
她起身，换了一身水蓝织锦旗袍，袖口滚着白狐绒，温婉中透着几分病弱的清贵。妆容亦是一贯的素淡雅致，只在唇边点了点蔻丹红，衬得整张脸柔弱得仿佛一捧雪。
前厅早己坐满宾客。
太夫人端坐于主位，神色慈和，身旁女子一袭月白曳地长裙，身段纤细，气质温婉，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度。
白栖鸢缓步走入，声音清软：
“太夫人，栖鸢来迟了。”
众人循声望去，厅内瞬间安静了半分。
宋锦棠缓缓抬头，第一眼便落在那张病白却精致的脸上。
她早听闻，这位沈家千金自幼体弱、行止温吞，性子与她截然不同。
可今日乍见，却发觉她身上那股不显山不露水的气质，不动声色地压了众人一头。
宋锦棠起身，盈盈一礼，笑意温婉：“少夫人风姿出尘，怪不得翊川哥哥愿意屈尊娶妻。”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屈尊”二字，轻巧地将人身份压了一层。
白栖鸢却像没听懂似的，软声道：“宋小姐谬赞了，能嫁入陆家，是栖鸢的福气。”
太夫人听着满意，接过话道：“锦棠自小是我一手教养的，性子又稳，将来你们姐妹俩若能和睦共处，府中也就省心了。”
宋锦棠轻笑，转眸看向白栖鸢，“听说少夫人新婚夜身子不适，连茶都没来得及敬，今日正好补上。”
她话音刚落，便有下人端来了新茶。
白栖鸢一时未动。
太夫人语气带了点催促：“栖鸢，还不快敬茶谢锦棠？”
白栖鸢却盈盈一笑，缓缓端起茶盏，未曾屈膝，只是将茶递出。
“宋小姐贵为太夫人义女，栖鸢自然敬重……但如今论起辈分，我应称你一声‘表嫂’才对。”
此言一出，厅中一瞬沉寂。
宋锦棠指尖一紧。
太夫人脸色也微变，刚要开口打圆场，就听白栖鸢温声续道：“我听说宋小姐素来精于医理，栖鸢病弱，往后还要多请教一二才好。”
一句话，既不失礼，又把对方逼进“长姐如母”的位分里，还点出自己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妻。
宋锦棠面上含笑，眸底却微微发冷。
“哪里，我最佩服的，便是像少夫人这样命好、运好的女孩子。”
白栖鸢垂眸轻笑，唇角却挑了挑：“命好也要有人护得住才行，宋小姐说是吧？”
厅中气氛微变。
这场你来我往，看似一壶茶的闲谈，实则句句带刺、步步紧逼，斗得不动声色又暗潮汹涌。
而门外，一抹高大的身影己然站定。
陆翊川自后院归来，走了几步，便听到那道熟悉的娇软嗓音，一句比一句清晰。
“命好也要有人护得住才行。”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眼尾压着未散的血色，唇角却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好个……护得住。”
白栖鸢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似乎突然静止，宋锦棠的微笑不变，眼神却有些黯淡。
她看着那位坐在软榻上的新任“少夫人”，心底的算计不言而喻，心中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举止不禁让人多看了几眼。
她并未马上离去，而是缓步走到白栖鸢身旁，俯身略微偏头，低声说道：“少夫人，若是身体不适，切勿强撑，我记得大夫曾说过，要注意调养。”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锋芒，带着一丝试探。
她无声地打量着白栖鸢的表情，似乎想看她是否会有所反应，露出破绽。
然而，白栖鸢只是微微低下头，脸色依旧苍白，温柔地笑了一下，似乎带着几分无助：“谢谢宋小姐关心，栖鸢实在有些虚弱，只能忍耐一下。”她轻轻一动，掩饰不住那份娇弱，几乎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实在太过柔弱。
宋锦棠心头微动，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优雅的笑：“既然如此，少夫人若是真的不适，便早些歇息。太夫人也一首惦记着你，不必强撑。”
太夫人则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眼里似乎有些无奈：“栖鸢，既然如此，就不要勉强了。你身体为重，先休息一下。锦棠，也不必再逗留。”
白栖鸢虽然看起来娇弱，但心里清楚，太夫人这是在示意她休息，毕竟她刚嫁入陆府，且如今显得如此虚弱，若强作姿态反而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轻轻点头，微笑道：“太夫人，栖鸢知道了，稍后便去休息。”
她的一举一动尽量显得虚弱，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无害，配合着眼中那丝若隐若现的疲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
陆翊川进来了。
他一身军装，面容冷峻，但眼神在看到白栖鸢的瞬间，似乎微微松动。
虽然他依旧未显得太过关切，却也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幽深地扫了一眼。
“怎么了？”他声音低沉，问得似乎很简单，却也带着难以察觉的关怀。
白栖鸢感觉到他的目光，眉目一垂，露出一丝无力的笑：“翊川……我有些不舒服，头疼得厉害，可能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她轻声说道，柔弱的语气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些许温暖。
她看向他，眼神里似乎透着几分哀怨，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对她的情感。
陆翊川依旧冷静，但他显然并不是真的相信她有多虚弱，目光短暂停留在她的脸上，深邃的眼神掠过她的每一丝表情，似乎是在审视她。
他淡淡道：“若不舒服，便好好休息，身体最为重要。”说完，他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白栖鸢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以一种柔弱的姿态坐在那里，眼底的情绪藏得深深的。
她从他接触到她额头的一刻起，心中便知道，这个男人知道她在演。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略微停留了一会，沉声道：“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我不喜别人拿身体开玩笑。”
他言下之意透着几分无奈与试探，但却极其隐晦。
显然，陆翊川明知道她不是真的虚弱，但他并没有戳破她的伪装，反而依然展现出一种微妙的关心。那种关心，带着某种男人特有的耐心与包容。
白栖鸢垂下眼眸，心底忍不住一笑。她明白，自己做得太过完美，连他也看出了端倪。然而，她没有急于揭开这层面具。
毕竟，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铺垫。
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栖鸢真是太累了，能不能在这里稍微歇息一下？”
陆翊川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片刻，最后，他还是坐到了她的座位旁，目光依然如初般冷冽，却没有一丝疏远。
反而，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关注，那份关怀隐约可见。
这时，宋锦棠微微移开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既然少夫人身体不适，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太夫人，我们告辞。”
太夫人似乎还未完全放心地看了白栖鸢一眼，见她点头示意，便道：“既然如此，锦棠，你们先行回吧。栖鸢若是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请你来叙叙。”
宋锦棠缓缓起身，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白栖鸢，眼神中却无一丝动容。
她心底虽然不甘，但却没在此时挑明，依然微笑着离开了。
白栖鸢目送着她离开，忽然感到有些疲倦，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她能感受到陆翊川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她的动作，仿佛在随时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终于，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她缓缓闭上眼，陷入那份微妙的暧昧气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