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多病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莲花挑眉笑了笑,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狐狸精,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而后瞥了一眼楼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那里,轻叹了口气,趁着方多病未跑远,将人叫了回来。
“方小宝,去挖个坑,把那些人埋了吧。”
方多病脚步一顿,用力揉了揉自已的脸,努力的将脸上尴尬收敛掉,折返了回去。
在将人都埋好后,架着莲花楼,往丰州马家堡而去。
他好奇的问了一嘴。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儿?”
李莲花看着医书,回了句让他不明所以的话。
“冥冥之中自指引,去了就知道了。”
方多病二丈摸不着头脑,也没继续问。
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他心里除了尴尬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单孤刀的事而无法面对李相夷,哪怕李莲花之前开导过他,但他始终没法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但除此之外,和李相夷江湖同行,又让他暗戳戳的激动万分。
‘我和李相夷是朋友!
和自小崇拜敬仰的偶像是朋友!
甚至他还教导我破案,帮助我进入了百川院,嘿嘿。’
想到此处,方多病不由自主露出傻笑。
李莲花抬头,睨了他一眼,摇头一笑。
‘啧,傻小子。’
好在莲花楼之前停留的地方离丰州并不算远,紧赶慢赶的,在次日傍晚来到了丰州马家堡。
此时天色渐晚,莲花楼停在了客栈后边。
方大少爷学聪明了,银票带得不多,腰间的配饰挂了不少,钱袋里也装了二十多颗金珠,阔气的订了两件上房,又花费一颗金珠上了几道招牌菜,让小二帮忙好生的照看好几匹马儿,喂上好的饲料。
李莲花上下了打量他一眼。
“方小宝,你这是出家门的时候就预谋好了啊。”
方多病眨了眨眼睛,颇为得瑟的把头发往后面甩了甩。
“那是,本少爷吃一堑长一智。”
次日,辰时。
李莲花睁开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哪有睡觉就变强的好事。”
他彻底明白了金手指的真面目,也想起来了这几年来兢兢业业的努力杀怪的记忆。
吃过早饭后。
李莲花漫无目的的在镇上闲逛,方多病跟在他身旁,差不多走了半个城镇,最后停在了马家堡府宅前。
“咦,原来你是来找刘如京前辈的?”
方多病突然开口,李莲花转头,有些惊奇的看向他。
他直觉,冥冥之中所指引的存在,他找到了。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方多病就自已脑补好了,笃定道:“你是来找单孤刀线索的。”
顿了顿,带着一丝自得的笑容,继续道:“我可不是白回天机山庄的,回去后我就好好的查了一下单孤刀,他在四顾门时,手下曾有四名得力干将,名叫四虎银枪;其中二虎已经战死,一虎不知所踪,唯有这个刘如京,听说在丰州马甲堡当护院。”
说到这,他想到了什么,往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对了,上次忘记和你说了,我在亲生母亲房间里找到了一张奇怪的图纸,或许和单孤刀有关。
我仔细研究过了,是一种机关钥匙,很有可能不止这一枚。”
李莲花接过图纸。
“罗摩天冰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啊?”方多病张大了狗狗眼,眼眸一闪一闪的带着些微崇拜。
‘不愧是李相夷啊。’
“回去再和你说,先找刘如京。”李莲花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自从那天救了他,知道自已是李相夷之后,这孩子一天傻笑三回,还时不时的用敬仰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脸皮厚如李莲花,也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
方多病点点头,向前两步,敲了敲马家堡的大门。
很快的,一个家丁打开了大门。
“诶,刘如京在吗?”
方多病看着那侍从问道。
“你们找刘如京?那刘瞎子早就不在这儿干了。”家丁惊讶的扫了方多病一眼,回答道。
“不干了?”
方多病有点傻眼的看着家丁。
“刘瞎子?”李莲花看着两人,突然插话进去,语气有些惊讶,礼貌的笑了笑,看向家丁。“多问一句,这刘如京的眼睛怎么瞎了?”
“他不是十年前那什么武林大战被炸瞎了一只吗?这两年另外一只也不中用了。”家丁回答道。
方多病心里有些不平,上下扫了家丁一眼。
“瞎了就赶人出门?你们这也太翻脸无情了吧?!”
家丁连忙摆手,反驳道:“我们可没不要他,是他自已不想赖在这儿吃白饭。
不过他现在做死人的生意,挣得可比做护院多多了。”
“哦。”李莲花微微皱了下眉,继续追问道:“那他做什么死人生意?”
“咱们这地界啊,不太平,总有江湖人寻仇约战,这说好的生死不论,死了也没人敢收尸;只有这刘瞎子啊,仗着自已以前是老四顾门的人,出面敛尸也没人敢找他麻烦。
你们要是想找他呀,就等月亮上了天,去郊外找一家客栈,如果亮着一盏鬼灯笼,就说明他今晚开张做生意。
他呀,就在里边。”侍从看着两人,回答道。
“有劳了。”李莲花微微点了点头,以表感谢。
回到客栈房间,方多病跟着进入了李莲花的房间,坐在桌旁,殷切的给他倒了杯茶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缓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既然方多病是单孤刀儿子,再加上他执意要查单孤刀,这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他。
听完后,方多病红着眼眶,把自已关进了房间,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自已的生父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
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收拾着东西,李莲花看着他,叹了口气。
退了房,买了些干粮,便驾驶着莲花楼,停留在了郊外。
月上枝头。
李莲花和方多病来到一处废弃的客栈外,客栈的房檐处挂着一盏盏被点亮的灯笼。
这时,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的从客栈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骂咧咧。
“刘瞎子,你害我。”
“好你个死瞎子,卖个活死人还要一百两,你给我等着!”
“这…”方多病一脸好奇的望着那离去的二人。
李莲花则面色有些古怪的向客栈走去。
“放开我!”
刚踏入客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一身婚服的笛飞声死死的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被掐住脖子的那人有一只眼睛带着眼罩,左右挣扎着,将一旁装着水的木桶打飞了过来。
刹那间真气环绕周身,李莲花侧身躲过。
方多病跟在后面,慢了一步,用剑鞘将桶打飞至一旁,木桶里的水因此洒落,溅在了他衣服上。
李莲花看着场上僵持着的两人,右手食指一弹,柔和的打在了笛飞声手腕处的穴道上,剧痛下,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我?”
笛飞声侧头看向他,疑惑的道。
“嗯。”李莲花点点头。
“你是谁?”笛飞声看着他,追问道。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
方多病指了指笛飞声。
“你不记得我们了?”
“你不知道自已是谁了呀?”
李莲花也伸手指了指。
“我是谁?”笛飞声晃了晃脑袋,试图找回记忆,但脑子却突然被重锤击打一般疼痛,唇色苍白,随之便是强烈的眩晕感。
“鬼门关绕了一圈,自已都忘了是谁了。
你是老子从河里捞出来,给那个臭娘们一寸红配冥婚的鬼丈夫。”
刚刚被掐的那人目光森森的盯着笛飞声,阴恻恻的笑着。
李莲花闻言,瞥了笛飞声一眼,低头偷偷的笑了一下,才看着他,真诚的道:“我是你的朋友,好朋友。”
方多病惊讶的看着李莲花,欲言又止。
“朋友?不可能!”笛飞声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相信。
李莲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笑了一下。
笛飞声也在打量着他,脑子不断的试图回想着,但疼痛和眩晕感突然加重,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面倒,晕了过去。
“这…”方多病惊疑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用脚踹了笛飞声两下。“这怎么回事啊?”
李莲花走到笛飞声身旁,蹲下,注意到了他右手掌心的伤口处,拿起他的左手把着脉,看到了他手的字,微微勾唇。
‘找李莲花?伤不致命,但还需尽快医治。
还有,他身上这味道?是无心槐!’
他松开手,心念力仔细的感知着笛飞声的身体,连点笛飞声胸前的几处大穴,注入真气,在他体内循环了几个周天,将无心槐排体外, 还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被一起驱逐了出来,从笛飞声的耳朵里爬了出来,李莲花眼疾手快的用内力把它碾死了。
“这是痋虫还是蛊?”
李莲花盯着笛飞声,若有所思。
‘我记得,笛飞声来自于西南的一处专门培养死士的隐秘之所,笛家堡是靠这种虫子控制门下死士卖命的?!他们和南胤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刚刚那是什么?”方多病目瞪口呆,有些没转过弯来,怎么好端端的从人的身体里爬出一只虫子?“难道说他失忆是因为这虫子?”
“当然不是,他中了大量的无心槐。”李莲花起身,拍了拍手。
“无心槐是什么?”方多病疑惑的看着他。
“无心槐呢,是一种顶级的散功香,一旦激发,便不可再提气运劲。”李莲花示意方多病向笛飞声的右手掌心看去。“他的武功之所以没废呢,你看啊,他先扎穿了自已的劳功穴,逼真气外泄,以免无心槐进入自已的五脏六腑,再用内功逆转经脉,将无心槐逼入自已脑后的百会穴。”说到这,他略微欣赏的看了笛飞声一眼。“这方法,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你们是谁?”
在旁边看了很久的此地的主人突然出言。
虽然看得不清楚,但能感觉到这个穿白色衣服的是个高手,武功很强,加上骤然间听到了无心槐,想起来某些往事,心里一惊,默默的等人把话说完了才开口。
李莲花看向他,笑了笑,温和的问道:“你就是刘如京?”
‘是来买尸的?’
刘如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沉的道:“说吧,来买谁的?一寸红还是雪里剑?先说好了,萧飞刀已经被人剁成了十八块,我只捡回了三块,不过,可以打个折。”
“我们不是来买尸的…”李莲花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如京恶声恶气的打断了,以为是来替人寻仇的。
“老子早就瞎了,谁杀的人一概不知,也管不着!寻人的、寻仇的,趁早别来妨碍老子做生意。”
“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李莲花看着刘如京,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刘前辈。”
“找我?我一个瞎子,找我做什么?”刘如京嗤笑一声。
一道强劲的掌风陡然从刘如背后袭来,李莲花一把将刘如拉至身后,一甩袖,轻飘飘的化解了这一掌。
“老笛,你这起床气有些大啊。”
笛飞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面带杀气的看了一眼刘如京,盯着李莲花道:“你要保他?”
李莲花笑而不语,意思很明确。
笛飞声冷冷的扫了眼刘如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不懂,这人哪点值得李相夷去保。
但还是认真的看着李莲花道:
“李相夷,这次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同他计较。”
‘糟糕,嘴快了。’
笛飞声才话才说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妥。
他可是答应过李相夷不说破他的身份。
他看着李莲花,瞥了眼方多病和刘如京,真诚的建议道:“不如,我杀了他们?”
“不必了。”李莲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打量了他一眼,调侃道:
“笛盟主还是多注意一下自已吧,我提醒过你,要小心,结果还是在角大美女的那儿栽了跟头。
哎,老笛啊,要不,你就从了角大美女算了。”
“李相夷!”笛飞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嘴上功夫更甚从前啊。”
“过奖了过奖了。”李莲花谦虚的拱了拱手。
‘谁夸你了!’
笛飞声更气了。(╯°□°)╯︵ ┻━┻
方多病听着两人的对话,低着头,脸憋的通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双肩止不住的抖动着。
刘如京红着眼眶,看着自已面前的白衣身影,有些想要落泪。
‘是门主,真的是门主!’
自从眼睛不好,出了马家堡之后选择捞尸,未尝没有打捞门主的意思。
他想着,门主那么精致的少年郎,怎么可以葬身鱼腹?至少要有个人将他捞上来…
他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但他一直记得少师出鞘的声音,所以,每打捞上来一个尸体,他都将武器出,听一听武器出鞘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庆幸。
他失落于没有听见少师出鞘的声音,庆幸于没有听见少师出鞘的声音。
他宁愿永远都无法听见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只要他没捞到,那么,门主可能还活着。
现在,他得到了这个答案,记忆中鲜活明亮的门主与眼前挡在自已前面护住自已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真好啊,门主还活着。’
他感叹着,却不敢惊扰门主,在门主身后默默的听着门主三言两语的就将人气得跳脚。
终于,两人没再继续斗嘴。
刘如京抓住这个空隙,对着眼前那道模糊白衣身影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再次说出了深埋于心底的那句。
“属下刘如京,拜见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