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雪乃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她翻找钥匙的时候,毛利兰严阵以待,已经做好了一旦闻到香香的鱼类味道便立刻屏息的准备。
没办法。
毛利兰是猫。
她不是天生的猫,是在前几天一觉醒来突然变成的猫,不仅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女孩子可以轻松抱起的小猫咪,活动范围还只有几条街,一旦离开太远,便会碰到无形的透明屏障,无法再前进一步。
在猫咪状态,毛利兰还保持着人类的理智,能咬咬牙挠小偷和不停地报警,也能试着向毛利事务所拨打电话,却也有着许多的局限,仿佛拥有了猫的天性,比如讨厌水,比如喜欢摇来摇去会动的小东西,再比如喜欢捞鱼。
今天三秋雪乃路过的那条街附近有一个公园,公园中有一个金鱼池子,毛利兰已经在那里捞了三天的鱼了。
猫咪本性令她捞鱼,人类本性又令她在成功捞到鱼后,忍痛飞机耳把鱼放回去,短短三天,她已经把池子里的每一条鱼都捞了一遍了。
她很担心自己在三秋雪乃的家里也忍不住捞鱼,也担心自己反复捞鱼和心虚放鱼之后,比较娇贵的宠物鱼会觉得自己被轻蔑侮辱了,愤而去世。
截止目前为止,所有想收养毛利兰的人中,三秋雪乃是唯一一个能把她带离那几条街道的人,她暂时还不太想被丢出去……
门开了。
毛利兰提高注意力,缩在三秋雪乃的怀里,做好了迎接浓郁到令猫爪子开花的香香鱼类气息的准备。
她嗅到了。
门开的一瞬间,有轻轻的风吹拂过门缝,一股和三秋雪乃的身上如出一辙,并非是香水或洗衣液的香味传来,萦绕在毛利兰的鼻尖。
但很淡。
房间里的气息甚至没有三秋雪乃身上的香气浓郁,浅淡到像是她在这间房子里住了太久,于是房间各处都染上了属于她的气息。
毛利兰动了动鼻尖,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三秋雪乃的手臂上,圆润着一双圆瞳猫眼,转头向室内看去。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客厅不算太大,装饰品也并不算多,灯光雪白,把整房子照得像是不太经常有人居住和使用客厅的冷清样子。
玄关放着一个小鞋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平底鞋和拖鞋,风格和客厅风格一致,都是简约风,那些拖鞋居然是普通的可进浴室的防水拖鞋,基本没有一点装饰品,只是颜色不一样。
房间的门几乎都关闭着,只有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于是带着柠檬熏香的潮湿的水汽微微蔓延出来,让空气中的含水量上涨了些。
毛利兰现在是猫,对这方面比较敏锐一些,只嗅了嗅空气中的水汽,便不自在地摇了摇尾巴,很想抖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鱼呢?
鱼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宠物,饲养的时候必须要有鱼缸,鱼缸可以是巨大的玻璃缸,也可以是一只小碗。
按那位医生所写的留言,三秋雪乃应该很爱自己的鱼,按理而言,家里应该有较为正规的玻璃鱼缸。
客厅没有,在三秋雪乃换鞋的时候,毛利兰仔细打量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类似玻璃鱼缸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盛水装鱼的容器。
她疑惑地抬头去看三秋雪乃,发现这位善良可爱、按理而言不会虐鱼的漂亮小姐一直以来隐隐紧绷着的脸颊放松了些,像是因回到安全的地方而安心了下来。
三秋雪乃深吸气,感受了一下有些的空气,自言自语,“好干燥,比外面干燥多了……”
外面还在下雨,每一缕空气都是湿漉漉的,现在公寓中的空气只是有些浅浅的潮气,对比起来干燥了许多,她有些不开心,刚放松了没多久的脸颊便染上了低落。
很快,三秋雪乃又振作起来,抱着毛利兰向卫生间走去,“我带你去洗漱,”
“不许不洗漱,不许咬我,不许抓我,不许反抗,不许在水里抖毛溅我一身脏水!”
“听懂了吗?听懂了喵一声。”
毛利兰:“……喵。”
她从三秋雪乃的臂弯中探出头,看向卫生间内部,再次想要找到鱼缸的踪影,却被卫生间的格局震了一下。
正常而言,卫生间是有洗漱台,浴缸或淋浴,马桶之类的必备设施的,且位置和空间分配均匀合理,会在一个小空间里达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留出大片行动空间的成就。
但三秋雪乃家的浴室不一样,她的浴室里不缺基础设施,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
浴缸很大。
浴缸几乎有两张床那么大,几乎摆满了半个浴室,在白炽灯下,盛满透明清水的浴缸几乎在闪闪发光着。
有如此霸道的浴缸在,其他的设施都比较局促地挤在各个角落,显得格外委屈。
毛利兰:“……”
怎、怎么有人的家里是这种布局?
她有些目瞪口呆地抬头看向三秋雪乃,连猫瞳里的瞳孔都更圆了些,像是正圆形:三秋小姐很喜欢泡澡吗?
三秋雪乃没有太注意毛利兰的表情,她翻找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水盆,在洗手台接了些热水喝凉水,调节好水温,将她放了进去,“我没有猫咪沐浴露,今天先用我的沐浴露吧。”
又后知后觉地思考:“……猫用人类的沐浴露,应该不会死吧?”
思考了几秒,她蹙着眉头,很有理有据地推测:“不会,”
“鱼用人的沐浴露都不会死,那么同理可得,猫用人的沐浴露也不会死!”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同理可得’的事吧?
而且:‘鱼用人的沐浴露不会死’……
鱼根本不需要洗澡吧?为什么会用上沐浴露啊!
三秋小姐她对鱼做了什么?!
毛利兰有些狼狈地在水里扑腾了一下,立刻抬爪勾住水盆的边缘,勉强在温热的水里站稳了,才震撼地看向三秋雪乃。
她的尾巴垂在水里,迎着水摇了摇,有几分要惊恐夹起的趋势。
三秋雪乃刚好看见,便随手用食指勾开了那只尾巴,在水里揉搓清洗了一下,抹上沐浴露,又点了点毛利兰的鼻尖,警告,“不许舔鼻子哦。”
猫是不需要经常洗澡的,经常洗澡反而会有害身体健康,毛利兰知道这件事。
可流浪猫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因为是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活动,还要经常贴着地面蹿进绿植丛里,只需要半天,她便能从干净的小香猫变成脏兮兮灰扑扑的落难千金猫。
所以,在当猫的这段时间,她还是维持了人类的习惯,定期洗漱。
洗漱的时间是中午,地点则是金鱼池子,进去晃那么一两分钟,出来抖抖毛,在长椅下晒一两个小时的太阳,猫毛便会重新干净柔软地蓬松起来。
她今天刚好洗过澡,身上的脏兮兮痕迹都是雨天所带来了一层浮脏,不需要多精细的清理和用梳子梳毛,只要稍微揉一揉,便能将几乎所有的泥水全部洗掉,露出洁白的毛发。
而且是人类,很乖,懂得配合洗漱。
很适合三秋雪乃这位新手。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三秋雪乃便几乎把整只猫都洗了一遍,只剩下需要很谨慎清洗的头部,她打起了精神,用手指一点点地撩着水沾湿毛利兰头部的猫毛,“我在为你洗澡,不是在攻击你哦,不许挠我。”
洗着洗着,她发现了不对劲,有些狐疑地举起了毛利兰,“咦,”
“底色是白色,尾巴带着一些浅浅的金,头部的花色有些像是面具,两块眼睛附近的区域都是深色的焦糖色,从额头到鼻子嘴巴有片白,”
三秋雪乃念着毛利兰现在的特征,越念越狐疑,“耳朵是深一些的焦糖色,”
“这种特征……”
她狐疑地凑近了几分,几乎和毛利兰鼻尖对鼻尖,“你是不是布偶?”
“就是那种智商不太行,脾气很娇纵,玻璃胃,还很不见外,谁都可以随便摸两把,体型大,武力值却很低,连沙发都跳不上去的‘名贵千金大小姐’?”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跑出来却迷路了的笨蛋美人?”
“……不会还有主人来找吧?你可是我的猫!”
三秋雪乃的眉头下压,脸颊鼓起,看起来有些生气,唇瓣有些嘟起,上唇的唇珠便显了几分,圆润润的,很可爱。
她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听起来几乎完美符合她念出来的特征,有些千金大小姐的坏脾气,有些娇纵。
是可爱的娇纵。
不会令人反感,只会令人觉得可爱,想伸手摸摸她鼓鼓的脸颊,揉一揉她的头发。
或用手指掰开她嘟起的唇瓣,一边用拇指指腹她的唇珠,一边用指尖试探性地探进她的唇齿间,并不完全进去,只若即若离地进去些、未等她抿唇便又再抽出,等她怒气冲冲地瞪过来,便再次含笑着探进去。
大概只能试探几次,她的唇色便会被摩擦得更红起来,说不定会有些疼,她的怒气冲冲便会增添上几抹泪色。
毛利兰:“……”
遭、糟糕,在想什么!
她夹起湿漉漉的沉重尾巴,下意识移开视线。
只是刚移开,便又被三秋雪乃掰了回去,这位浑然不觉自己娇纵起来很可爱的小姐似乎误会了,得意地露出了虎牙的一角,“胆子那么小,果然是布偶。”
“……不管了,大不了多吃几次‘压缩饼干’,花几万把你买下来。”
她拎着毛利兰,吹风机,“洗好啦,我帮你吹干。”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猫洗澡,三秋雪乃还没来得及把身上被猫染脏的水手服换掉,要打开吹风机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大片大片的污渍,随手解开扣子。
她从第一颗扣子开始解,一颗一颗地解到了五六颗才停了下来,又把衣服从肩膀上褪下了些,重新揽住毛利兰,“嘶,有点凉,”
“我要开吹风机啦?”
吹风机轰鸣了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风声。
毛利兰僵住了。
在吹风机的热风吹拂下她呆呆地趴在三秋雪乃的怀里,感受着她因自己湿漉漉的猫毛而起了些细细小小颗粒的皮肤,脑袋里仿佛也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只猫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趴在三秋雪乃的怀里,眼前是一片白色,唯一的异色是粉的,是贴身衣物。
猫毛上的水珠随着热风乱飞了出去,有些打在粉色衣物上,有些打在白色的皮肤上,很快了一片。
三秋雪乃注意到了,她揽着毛利兰,将吹风机暂时放在洗手台边,随手挑掉肩带,让逐渐湿漉漉的衣物向下滑了一些,不那么紧。
“好啦,”她弯眼笑起来,又有些疑惑,“咦,你怎么好像烫起来了?”
“发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