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嘚瑟的一身蓝色流水线工人服,上衣没系扣子,腰间露出个小黑盒子来,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又歉意又得意地解释:“我看看几点了。”
呸!
“你一抬头就看见表了,不用那么费劲儿还得掏出BB机来。”
“啪”的一声,我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妈妈瞪了我一眼,转脸笑呵呵地对表弟说:“别听你表哥的,你表哥没见过好东西,大强啊,今天晚上陪你姑父你表哥喝点,晚上在姑姑这住下,你表哥可是有好些心里话想说呢。”
我不是!
我没有!
可是没人听见我内心的呐喊,妈妈发出热情邀请,爸爸随声附和,表弟顺水推舟,于是当天晚上,表弟躺在了我床上。
“那我睡哪儿?”
话音未落,后腰狠狠被拧了一把,妈妈脸上明明挂着,“你俩睡一屋”!
让我和一个男的睡一个屋。
我龙在天就算是困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不会和刘大强这个狗东西睡一张床的。
刘大强也是这么想的,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我一米宽的小床上,压根没有给我让空的意思。
“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可是我的主场,你要敢说一句不好听的,我立马走人,看姑姑会不会揍你!”
“你的主场?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要当少爷就去会所,别在我这儿出洋相!”
刘大强愣住了,似乎没理解“会所”的意思。
也是,他这种土老帽怎么能和二十一世纪回来的我比呢。
但没理解不代表他会闭嘴。
“前几年不还牛逼冲冲地说什么你命由你不由天,现在呢?不还是得求我把你带进电子厂。”
“就你那破厂,谁要进啊,说不定啥时候就倒闭了。”
“哟,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我还不怕告诉你,我爸都和我说好了,让我姑给我拿三千块钱,我好囤几箱子BB机,不出三年,我就是咱村的首富。”
我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我家吃饭呢,敢情是又缺钱了呀。
早先我就听说,刘大强赚来的钱不正干,不是约妹子就是去喝酒打牌,听说还把一个寡妇睡怀孕了,那寡妇还和他要了辆自行车。
我一把薅起来他的领子,“想拿我家钱?做梦!”
刘大强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和我叫嚣:“你打呀,你打呀,你今天要不打我,我明天还来要钱,后天还来,大后天还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婶儿也不能忍!
我攥紧了拳头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刘大强鼻梁凑过去。
刘大强哎哟一声,抓起我的枕头砸了过来。
“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我后知后觉,赶紧拆开枕头检查豆豆交给我的新产品。
还好我用床单包了好几层,新产品一点儿事儿没有,我松了口气。
我小心翼翼想将产品重新包装好。
忽然一个猛劲儿将我冲倒,刘大强撞到我后抓着产品左右翻看,嘴里嘟嘟囔囔:“这是什么鬼东西。”
“刘大强,你赶紧给我,要不小心我揍你。”
刘大强歪嘴一笑,“你让我给你我就给你,来给我磕个头。”
我后牙槽咬得咯吱咯吱响。
刘大强一家多次来我家打着各种名义要钱骗钱,刘大强更是从小就欺负我。
我攥紧了拳头,软下声音来:“行。”
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我龙在天如今龙游浅水,也少不了鱼虾戏弄。
我咽下一口气,弯下膝盖。
可没等我膝盖着地,“哐当”一声,我和豆豆刚组装好的产品就在我面前四分五裂了。
刘大强满脸恶意:“让你磕头你就磕头,你和你那个穷爹一样都是软骨头。”
我再也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拿命来!”扑到刘大强身上挥着拳头砸了过去。
据说,那天十里八村都听见了刘大强的哀嚎。
可是他哀嚎声再大,我和豆豆的心血也已经毁了。
我抱着产品碎片,一步一步走到豆豆家,我想我该怎么和豆豆道歉,怎么和豆豆解释呢?
他的心血,他的未来,就因为我的冲动,全都毁了。
在豆豆家门口,我来回踱步,不敢敲门。
忽然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