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场后,徐启狠狠松了口气,这么多天在心中聚集的阴霾终于散去,见了阳光,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他狠狠咳了两声,感觉自胸腔到大脑都通畅了不少,这些天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要有了褚家的资助,公司这次一定可以渡过难关。想到徐庚厌,他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他一直不肯就范,也不要怪他手下无情,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今后的发展,徐庚厌为人子女,理应为他排忧解难。
男人心情明显好了很多,透过后视镜理了理自已的头发,又看到面色苍白的妻子,心想着这么长时间他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关心过家人了,于是终于大发慈悲地施舍般开口,“恩琦,你还好吗?”
白恩琦并没有因为丈夫的询问感到丝毫慰藉,她陪在徐启身边将近二十年,早就知道自已的枕边人究竟是一副什么心肠,但她还是勉强撑起一丝笑容,“老毛病了,回去歇歇就好了。”
徐启点点头,自已的妻子一向温婉,从来不用自已多操心,是个十足十的贤内助。
徐庚邈扶着自已的母亲,沉默不语。妈妈为了不让爸爸和他担心,一直不肯说明自已的病情,却不知道,实际上越不说就越让人担心。
白恩琦握紧儿子的手,她的手很冰,就是身处温暖的空间里,手也依旧冰凉一片,像是一阵飒飒的北风,让人抵御不住的寒冷,她深知自已现在的情况,她养了近二十年的身体仍旧有不少的亏空。
初入大学的少女怀着对未来的希望,拎着繁重的布包踏入学校大门。呼吸到第一口来自大学的新鲜空气时,她浑身舒展,以为自已终于远离了那个如梦魇般的家。她在大学中简直如鱼得水般,凭借着自已名列前茅的成绩获得了不少奖学金。然而大城市的花销也不是只靠奖学金就能支持下去的——她偷跑出家的那一刻便不指望家里还会想起她这么个人。她不得不去寻找各种兼职,穿梭在工作与学习中,虽然累,但充实。
初高中时她就已经是各个店铺的常客,整个小县城就没有几家店她没去过,她也在做工的同时偷学到不同类型的经营策略,悄悄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只是她太过贪心,总想要更多,于是不顾自已的身体,执意要干更多事情。
白恩琦的家庭条件可以说很差,酗酒的爸,老实到有些懦弱的妈,跋扈的弟弟和破碎的她。常年的营养不良加上劳作终究会在有一天将一个人的身体压垮,一开始只是小毛病,到后来愈演愈烈,最后就如决堤之水将这个人冲毁。
大学的一次校友演讲请回了创业成功的徐启分享自已的创业史,男人温文尔雅,一身西装干练稳重,他缓缓讲述着自已是怎么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成立了自已的企业,字字句句稳稳落在白恩琦心中,让人不觉得有任何夸耀的成份,那时的徐启确实还是个脚踏实地,不居功自大的人。
不出意料,高大的形象在那一刻便在白恩琦心里立起来了。她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人。
演讲散场后,白恩琦第一次厚着脸皮要了一个男人的联系方式,那时的想法很单纯,只想要多和学长交流一下心得经验。
她回到寝室的时候都还在看着手机屏幕的好友聊天界面,心里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从星点缓缓蔓延成火海。
同样参加了演讲的室友也是一样的激动,聊着聊着,就从徐启的事业转向了家庭。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喜欢谈到感情上的事情,更何况年轻时的徐启也算是一表人才,年轻还事业有成,几乎是个完人。她们聊着,在这个话题上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
寝室空间就那么大,女孩们此时又兴致很高,说话从不避着人。
于是白恩琦沉默地侧耳听着。
“学长的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我知道!蓝萱学姐嘛,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家世也好。学长学姐在一起都有很多年了吧?他们可是那时候学校很出名的一对呢!”
“对啊,听说学长从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是为了学姐呢。”
“啊?为什么?他们那时候不是都已经在一起了吗?”
“对啊,这不是为了婚后生活吗?而且学姐家里是什么背景啊,蓝家,那可是德艺双馨的艺术世家。不说对学长有什么艺术知音的要求了,那总不能让学姐过苦日子吧。”
白恩琦一直沉默着,她忙着兼职工作,什么时候有时间关注这些,但还是忍不住去想象蓝萱的样子,心里却不由揪起了一块,又觉得理所应当,学长是很优秀的人,有女朋友很正常。
上天的安排谁也说不清楚,她也没想到会在自已兼职的餐饮店遇到蓝萱,并且还在她面前晕倒了。
醒来时她不光看到了蓝萱,还看到了徐启。也是,恩爱的情侣就是会一刻也分不开。
她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目光落在蓝萱身上,果然如自已所想,是个很温柔可亲的富家小姐。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自已的现状统统告诉了他们,瘦弱的女孩靠坐着,说完一切后下意识羞赧地垂下眼睫。
这是远离蓝萱的苦难,却丝毫不妨碍她将满溢的同情与心疼都倾溢在眼前的女孩身上,不待徐启开口,蓝萱就先说,“你把那些工作都辞掉吧,我们这里有你可以胜任的岗位,提供工作。”话毕,她牵起徐启的手,秀眉轻蹙,看向徐启的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乞求,“阿启。”
徐启抬起另一只手抚平女友皱着的眉头,温柔一笑,“我知道了。”
眼前恩爱的这一幕刺痛了白恩琦,她低头将目光放在手背的输液管上,手掌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透明的细管里,血液逆流。理智告诉她这是两人的好心,但大脑内嗡鸣尖叫着,她那脆弱的自尊似乎碎了一块,近乎偏执地觉得这是来自于两人的施舍,心脏闷闷的,像堵了一块石头。
她张开口想要出声拒绝,目光触及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时又收了声。
白恩琦最后还是去了徐启的公司,只是很清闲的工作,甚至可以线上解决,可能是出于徐启的照顾,工资并不算少。
她也有了时间去学习了解更多,能够将始终低垂的目光放长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