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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这个初中毕业生孩子忧伤之际，替他朝窗外舒展了一下眉眼，我俩的写字台临着窗，窗外的棉花巷充满古风古韵，省城的这一片老街旧巷，青砖灰瓦，写满岁月悠长，生活如水，人生如茶。
而他，公元1992年新年伊始的新青年，面对这片历史悠久、文化气息浓重的具有两千多年岁月的厚土，暮色苍苍，没有一丝的快乐。他内心狂热向往的，是一路之隔的，解放路宽银幕生龙活虎并且灯红酒绿的新兴城市热潮。甚至也包括我们301宿舍前天一起去过的那个光怪陆离的录像厅。
我的目光从悠悠小巷灰墙上的枯藤，回到小杰细腻又略显苍白的脸上。我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个十五六岁男孩的的心思。
门外响了一声很轻的脚步声，是他妈妈，这是第一次上课，她没有坐进来一起听课，己经算是对我非常信任了，也或许是对介绍人谢宇平的信任。我坦然接受她在门外对我应有的审度。
“小杰，高中的目标是哪里？”
我想先做思想工作，思想通了，行动才能跟上。
“考哪儿算哪儿！”他快捷地回答。
省城的教育规则，学生小升初是靠片区分配，但初升高必须凭分数录取。也就是说，小升初没有分数线，而要想上一个好高中，得够线。
三中是个盖帽中学，我们也叫完全中学，学校设有初高中部，三中的高中部是省城前五名，录取分数线仅次于山大附中，五中，十中。
小杰很务实，他对自己能否首升三中高中部不存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他妈妈，门外的衣着朴素，内心细腻的阿姨，却不忍看他从名校的初中跌到普通的高中去。为此，她不惜财力物力时间心血，给她最唯一的儿子，请了若干个家教。
我是专门辅导小杰的写作老师。省城师专中文系的高材生，张老师，带过好几个初中生了。谢宇平刚才的介绍带着些许水分。但他曾经嘱咐过我，在家长这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得听着。
我内心略显底虚，不敢忝居高材生，尤其是，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带家教。
这几天，我还有一个担心，如果学生很优秀，问我一些高深的问题，我会不会更加紧张。毕竟我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呀。
而今天，当我和我的第一个学生，并排坐在他的朴素整洁的卧室兼书房里，看着他真实的略带忧伤的面孔，听着他稚嫩的毫无诚府的回答，我的心突然变得宁静，说话时不再语无伦次，不再脸红心跳，不再言语贫乏，我的教育之才横空而出，就像夏日的雨天，一阵清脆的雷声滚过后，湛蓝清亮的天空，现出一道明媚的彩虹。
面对这个如同一汪清泉的大男孩的，我原本的拘束，不适，紧张，一扫而空。我的头脑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这几天备好的课程，像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的挤到了我的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