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图内的天色,永远是那般灰蒙压抑,仿佛一块浸透了绝望的幕布。
乱石嶙峋的荒原上,寒风如刀,刮过每个人的脸颊,也刮过每个人心中深浅不一的伤疤。
萧宏逸、秦韵竹、林隐,这个由背叛、仇恨和一丝岌岌可危的信任捆绑在一起的临时联盟,正沉默地穿行在这片绝地。
萧宏逸的步伐沉稳,但握着“雪霜”剑柄的手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的目光深邃,不再是初入此地时的清澈,而是沉淀了太多死亡与离别的浑浊。
吕昭雅临终前的托付,吕昭文那疯魔般的复仇眼神,像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我说,萧大侠,”雪霜的灵体飘在他身侧,化作银发紫眸的少女,百无聊赖地踢着一颗不存在的石子,“你再这么板着脸,这片荒原的石头都要被你愁裂了。
咱们现在可是‘复仇者联盟’,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一点都不爽。”
萧宏逸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雪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哼,不懂别瞎说。”走在队伍侧翼的秦韵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冽如冰泉,“保持警惕是活下去的基本要素。你以为这是郊游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几枚淬了麻痹药粉的银针夹在指间,眼角的余光时刻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
队伍的最后,林隐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在岩石的阴影里。
她的存在感极低,若非刻意去感知,几乎会忽略掉她。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像鹰隼一般,审视着每一寸土地,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危险降临前,第一个发现它。
突然,林隐的身形猛地一滞。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却极具警告意味的战术手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雪霜那双灵动的紫色眸子也骤然一凝,她的小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有动静!
好几股强大的气息,正前方,她们没有隐藏!是冲着我们来的!”
萧宏逸和秦韵竹瞬间停步,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摆出了战斗姿态。
风声陡然变得凄厉。
远方的地平线上,几道身影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为首之人,一袭华贵的宫装长裙,即便是在这荒芜之地,依旧不减其半分高贵。
那张曾让萧宏逸魂牵梦萦的脸庞,此刻却覆着一层冰冷的霜。她不再是那个会与他斗嘴、会为他烤鱼的洪飞燕。
她是玄天境真正的公主,慕容月华。
在她身后,跟着几名气息沉凝的贵族子弟,每个人都眼神锐利,显然是她整合的新部下。
两方人马在相隔百步的距离停下,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萧宏逸。”慕容月华朱唇轻启,声音清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萧宏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那双陌生的眼,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化作一句沙哑的质问:“吕昭雅……她做错了什么?”
慕容月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她淡淡道:“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是山河图的规则,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挡了我的路,仅此而己。我倒是更想问你,为了一个执意寻死的蠢货,与我为敌,值得吗?”
“蠢货?”萧宏逸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自嘲,“在你眼里,吕昭文的兄妹之情是愚蠢,我的道义坚守是妇人之仁?
慕容月华,你为了那个位置,到底还要舍弃多少东西?你看看你现在,还剩下什么?”
“我剩下什么?”慕容月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缓缓抬起手,血红色的“红磷”剑应声而出,剑身上,那苏醒不久的剑灵朱雀化作一道模糊的红影,盘绕其上,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压迫感。
“我拥有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力量、身份、未来!而你,萧宏逸,你守着你那可笑的正义,又得到了什么?
一个破碎的团队,一个疯掉的兄弟,还有……一个注定要与你为敌的我。”
最后那个“我”字,她说的极轻,却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萧宏逸最柔软的心房。
“道不同,不相为谋!”萧宏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今天,就为昭雅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慕容月华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轻蔑,“凭你们?一个心软的正人君子,一个只会摆弄花草的医师,还有一个……躲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响起!
是林隐!她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身影在原地淡化,三枚漆黑的、涂抹了剧毒的飞刀己经呈品字形,封死了慕容月华身侧一名护卫的所有退路!
那名贵族子弟大惊失色,仓促间举剑格挡,却只挡住了两枚。第三枚飞刀悄无声息地从他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线。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乌青。
“话多的人,通常死得快。”林隐的声音从另一片阴影中传来,冰冷,不带感情。她用行动回应了慕容月华的嘲讽。
“找死!”慕容月华身后的另一名修士怒吼一声,便要冲向林隐。
“不必了。”慕容月华抬手制止了他,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宏逸身上,“清理杂鱼,浪费时间。萧宏逸,你我之间的账,今日便清算一下吧!”
话音未落,慕容月华动了!
“影流术”!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仿佛融入了风中,瞬间跨越百步距离,手中“红磷”剑带着炽热的剑气,首刺萧宏逸的咽喉!剑未至,那股灼热的杀意己经让空气都开始扭曲。
“来得好!”
萧宏逸不退反进,“风行步”催动到极致,身形同样快如鬼魅。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侧身滑步,手中“雪霜”剑如一道银色闪电,自下而上撩向慕容月华握剑的手腕。动作迅捷、刁钻,正是看准了她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空隙。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慕容月华手腕一翻,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萧宏逸的剑锋,转而剑身横拍,重重地砸在“雪霜”的剑脊上。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轰然对撞!
一股是“雪霜”的森然寒气,几乎要将人的血液冻结;另一股是“红磷”的霸道烈焰,仿佛要焚尽世间万物。冰与火的交锋,在两人之间炸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卷起漫天沙石。
“你的剑法,还是那么正派,可惜,也还是那么天真!”慕容月华借力后退,身姿轻盈如燕,言语却刻薄如刀。
“你的心思,也还是那么歹毒!”萧宏逸稳住身形,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两人再次冲向对方,剑光缭乱,身影交错。
他们曾是背靠背的盟友,熟悉彼此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习惯。而此刻,这份熟悉却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萧宏逸的每一次抢攻,都被慕容月华预判;慕容月华的每一个杀招,也都被萧宏逸险之又险地化解。
“喂!那个女人!你的剑灵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跟个闷葫芦一样,就会放火啊?”雪霜一边辅助萧宏逸抵挡着红磷剑的威压,一边还不忘用她那清脆的声音进行精神攻击。
红磷剑灵那模糊的红影只是微微一滞,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气息轰然散开,仿佛远古的帝王睁开了双眼,威严、冷漠,不容挑衅。
雪霜顿时感觉压力倍增,尖叫道:“哇!开不起玩笑啊!萧宏逸,这家伙不好对付,它的力量比我更纯粹,更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