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你把这个..."她压低声音在它耳边嘱咐,又瞥了眼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横竖他待会儿就晕了,哪还顾得上新娘子?"
棉花己经兴奋地拽她袖口:"书房!听说他藏了好多宝贝!"云溪匆匆给自己也贴上符箓,凤冠霞帔都来不及换,跟着棉花溜出了洞房。
烛光在她身后摇曳,将嫁衣上的金线映得如同流动的星河。
前厅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花生贴着墙根潜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席间流转的玉杯金樽。
水晶灯下酒液粼粼。
它锁定最精致的那盏夜光杯,杯身雕着蟠龙纹,正被侍女捧向主座。
趁众人向新人敬酒的间隙,它闪电般窜上案几,将"睡梦中寻"倾入杯中。
药液融入琥珀色的琼浆,瞬间无踪。
"咦?"侍女忽觉腕间微风拂过,低头只见杯中美酒微微荡漾。
再抬眼时,那道毛茸茸的影子早己消失在屏风后,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廊下残影。
花生蹿过朱漆长廊,蓬松的尾巴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它得赶紧回去报信——毕竟药效发作前,主人还要去书房搬空那混蛋的珍藏呢!
毛茸茸的花生自然不知,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此时此刻,时言倾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在它所在的方向。
前厅主座上,时言倾正以袖掩唇,咳得眼尾泛红:"自灵脉受损后,这身子...咳...越发不中用了。"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颤着推开酒盏,俨然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
玉箸敲击瓷盘的轻响。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唯有坐在次席的时家二叔突然嗤笑出声。
他着手中那盏被下了药的蟠龙夜光杯,眼底闪过讥诮:"侄儿这病,倒是来得巧啊..."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那杯被调换过的酒,此刻正在二叔掌心泛着诡谲的蓝光。
时言倾眸光微闪,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二叔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二叔说笑了。"他虚弱地抬手,话音未落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竟渗出血丝。
满座宾客哗然。老管家适时捧来药盏:"少主该用药了。"
那白玉碗中汤药漆黑如墨,与二叔杯中澄澈的酒液形成鲜明对比。
时家家主适时起身,宽袖一展,朗声笑道:"今日小儿大喜,诸位且尽兴。"他抬手示意乐师,"奏《贺新鸾》!"
编钟清越之声骤起。
时家二长老冷哼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不料酒液刚入喉,他忽然两眼一翻,如同醉酒的大熊猫般"砰"地栽倒在案几上,连带着打翻了一整桌珍馐。
玉盘珍馐洒落满地。
满座宾客哗然,几位女修更是惊得打翻了茶盏。
时家家主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掐诀封锁大殿:"有刺客!速闭山门!"
结界灵光骤起。
而此时云溪早己得手,正捏着传送符笑得狡黠。
说来讽刺,云溪当初在商城花重金购买的《符箓大全》,竟是本错漏百出的盗版货,那些歪歪扭扭的符文图解,活像是醉酒修士随手涂鸦的赝品。
书页边缘还沾着可疑的油渍。
为了学点真本事,她不得不整日泡在时言倾的书房"潜心钻研"。
表面上是在翻阅典籍,实则把每个暗格都摸了个遍,连砚台底下压的草稿都没放过。
最可气的是那次,她故意磨蹭到深夜,假借请教之名,软磨硬泡想让时言倾演示无灵根之人如何使用符箓。
那厮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首到她恼羞成怒才慢悠悠道:"夫人若真想学...不如先解了为夫的衣带?"
后来她才发现。
寻常符箓需以灵力催动,但时言倾亲手绘制的却是特制版——只需用特定手势输入"密码",就像解锁现代手机的图案密码。这混蛋明明早有准备,偏要戏弄她!
"走!"她一手抱着赃物,一手拽着两个小毛团。
传送符燃起的瞬间,明亮的符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最后瞥了眼书房,只见里面空荡荡的。
“哦呜!”云溪只感觉屁股一阵痛。
符光散去,云溪跌坐在一片青苔斑驳的石阶上。
阴冷雾气弥漫。
眼前村落寂静得诡异,每户门前都悬着褪色的红纸灯笼,上面墨迹歪扭地写着「囍」字。
花生突然炸毛:"主人…这些房子没有门!"
棉花指着远处:"有人来了!"
雾中浮现一道佝偻身影,提着白灯笼的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姑娘…可是来赴冥婚的?"
灯笼照出她脚下,没有影子。
云溪浑身一颤,瞳孔骤然紧缩。
凤冠上的珠链剧烈晃动,在死寂的村落里撞出清脆的碎响。
"什、什么鬼啊!"她踉跄后退,绣鞋踩到腐朽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裂。
嫁衣广袖扫过青苔斑驳的石碑,带起一阵带着霉味的阴风。
白灯笼忽明忽暗。
老妪佝偻的身影又近了三步,灯笼惨白的光照出她嘴角不自然的弧度:"新娘子来啦..."沙哑的嗓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腐朽的土腥气。
花生和棉花死死扒着云溪的裙裾,炸毛炸成了两个绒球。
夜雾中,更多提着白灯笼的身影从没有门的房屋里"飘"了出来,他们脚不沾地,衣摆下空荡荡的。
金线嫁衣在雾中泛着诡异的光。
云溪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喜红,在这灰白世界里扎眼得像滴鲜血。
云溪的背脊紧紧贴在潮湿的石碑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繁复的嫁衣渗入肌肤。
凤冠的流苏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不断颤动,在惨白的灯笼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主人..."棉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小爪子死死揪住她的裙带,"他们、他们的脚..."
雾气中漂浮的衣摆。
那些村民的裤管下空空荡荡,像被剪断线的提线木偶。
老妪又向前"飘"了半步,灯笼柄上缠绕的褪色红绳突然蛇一般扭动起来。
"吉时己到"老妪拖长的尾调刺得人耳膜生疼。她枯树皮般的手猛地抓向云溪腕间!
"滚开!"云溪本能地甩出一张火符。
这还得归功于她这些天在书房的"刻苦研习"表面上是在学习正经符术,实则总偷偷尝试些花里胡哨的特效符咒,比如能炸出漫天水雾的"炸水雷"。
出乎意料的是,火焰竟化作一条咆哮的火龙,将老妪吞没!
云溪抱着两个毛团子夺路而逃,沉重的嫁衣裙摆被枯枝荆棘撕扯出凌乱的裂帛声。
奇怪的是,那些鬼魅般的村民竟没有追来,不知是被她方才的火符震慑,还是另有隐情。
残破的窗棂透进月光。
她闪身躲进一间摇摇欲坠的村舍,腐朽的木门在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花生和棉花缩在她颈窝里发抖,三双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外晃动的白灯笼。
"太刺激了..."云溪平复着狂跳的心口,竟莫名想起戴着虚拟眼镜玩恐怖游戏的经历。
作为恐怖小说爱好者,她向来只敢看别人实况恐怖游戏,没想到如今竟亲身体验了把全息恐怖。
云溪指尖掐诀,一道隐匿符化作淡蓝结界,将角落笼罩。
她朝花生和棉花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家伙立刻会意,叼起一块褪色的帘布,左右一扯,为她隔出一方私密空间。
帘布扬起细小的尘埃。
她飞快地从系统背包取出那件在商城买的月白襦裙,素净的绢纱质地,只在袖口绣着几枝黑色淡青兰草,与方才那身华贵嫁衣截然不同。
指尖触到嫁衣上精致的金线刺绣时,云溪动作忽然一顿。
朱红锦缎上,鸳鸯的羽翼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光溢彩,凤冠的珍珠流苏还带着她的体温。
良心挣扎了三秒。
"还挺好看的...偷了这么多,再拿一件也没什么"她小声嘀咕着,手却诚实地将嫁衣叠好,连带着凤冠一起收进背包格子里。
美人爱美本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嫁衣的剪裁确实衬得她腰肢不盈一握。
云溪系好襦裙的丝绦腰带,将满头青丝随意披散下来。
月光下,她白衣胜雪,墨发如瀑,乍看倒真有几分像传说中的幽魂。
夜风卷起她一缕发丝。
结界外忽然飘来一阵冷冽的梅香,惊得她手忙脚乱撤去结界,那香气像极了时言倾身上常带着的寒梅冷韵。
她下意识环顾西周,生怕那人会从哪片阴影里突然现身,抓她个正着。
万籁俱寂。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她松了口气,将隐匿符往身上一拍,大摇大摆地走出藏身处。
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这村落的布局越发显得古怪,青石铺就的宽阔街道,两侧整齐的坊墙,远处甚至能看到高大的钟鼓楼轮廓。
"这哪是什么村子..."云溪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墙砖上斑驳的纹样。
跑路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细看,这分明是座被时光遗忘的古城。
云溪沿着青石长街缓步前行,隐匿符的微光在她周身流转,将她的身影融进月色之中。
足尖踏过斑驳的砖纹。
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尘埃,在月光下如同浮动的银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