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刃无声

第七章:密码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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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暗刃无声
作者:
紫色蝴蝶兰
本章字数:
10060
更新时间:
2025-06-13

南京路的钟声敲响七下,沈砚秋拉了拉清洁工制服的领子,让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她推着清洁车站在极司菲尔路76号的后门前,手指在车把上轻轻敲击莫尔斯电码的节奏以保持镇定。

门卫打着哈欠走过来,手电筒的光扫过她的脸:"这么早?"

"抽水马桶又堵了,课长办公室。"沈砚秋含糊地回答,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工作证——这是昨晚从真正的清洁工身上"借"来的,天亮前会还回去。

门卫草草看了眼证件就放行了。沈砚秋低着头推车进入走廊,橡胶车轮在瓷砖地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清晨的办公楼空无一人,只有值班室的电话偶尔响起。她的目标是三楼东侧的机要室,那里新安装了一台德国进口的"恩尼格玛"密码机。

拐角处的镜子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灰色工作服松松垮垮,头发塞在帽子里,腰背佝偻像个中年妇女。只有那双眼睛明亮得反常,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两簇幽火。

三楼楼梯口有守卫。沈砚秋停下清洁车,取出拖把和水桶,故意弄出些声响。守卫瞥了她一眼,继续看手中的报纸。她慢慢挪到窗边,假装擦拭窗台,实则观察守卫的动向——每十五分钟他会去走廊另一端巡逻一次,大约有两分钟的空档。

手表指针指向七点二十三分。守卫合上报纸,伸了个懒腰走向另一端。沈砚秋立刻行动,从水桶底部取出准备好的工具——一把复制的钥匙和藏在发簪里的微型相机。

机要室的门锁是老式的,但加装了电子警报器。沈砚秋取下耳环,将其弯成特定形状,小心地插入锁孔上方的细缝。这是钟叔教她的技巧:先干扰警报回路,再开锁。十秒钟后,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门开了一条缝。

机要室内弥漫着新油漆和金属的气味。中央的桌子上,一台锃亮的密码机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方形的键盘,排列复杂的转轮,密密麻麻的电线连接着打印机。这比沈砚秋在培训时见过的型号要精密得多。

她迅速关上门,从各个角度拍摄密码机。相机快门声几不可闻,但每一声都像雷鸣般在她耳中炸响。正当她转到机器背面时,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说话声——是日语!而且越来越近。

沈砚秋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环顾西周,唯一的藏身处是墙角的文件柜。她闪身躲进去,柜门刚合上,机要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必须在下周前更换所有密码本。"一个男声用日语说道,带着浓重的关西口音。

"千鹤子小姐己经安排好了。"另一个声音回答,"新密码表会用人体制..."

柜门缝隙中,沈砚秋看到两个日军军官站在密码机旁。其中一人从公文包取出个金属盒子,安装在密码机侧面。盒子上的樱花标志让她胃部紧缩——与毒气船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测试过了吗?"第一个军官问。

"昨天在虹口战俘营测试过,效果很好。"第二个军官笑道,"支那战俘背上的皮肤...完美的活体密码本。"

沈砚秋咬住嘴唇内侧,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虹口战俘营...钟叔就在那里。她必须看清那个金属盒子的结构,或许能找出破解方法。

两个军官又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沈砚秋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从柜子里出来,立刻检查那个附加装置。这是个精密的编码器,通过六根细针与主机连接。她小心地拍摄了每根针的连接方式,然后试着轻轻拨动其中一个转轮——

"咔"。

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爆炸。沈砚秋僵住了,但机器没有进一步反应。她继续转动,突然发现转轮侧面刻着一行小字:【温度18-22℃生效】。

这是个温控装置!沈砚秋恍然大悟。日军利用人体温度作为密码机的启动条件之一,难怪要用活人做密码本...她必须拍下这个细节。

就在她按下最后一次快门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飘入鼻腔——烧焦的木头。沈砚秋的手微微颤抖。这个味道...和七年前沈家村燃烧时一模一样。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胶卷己经拍满,该撤了。但当她转身时,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小东西——一个破碎的瓷娃娃,只剩半边笑脸,像极了她在沈家村时最爱的玩具。

烧焦味越来越浓,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布置的...千鹤子!只有她知道沈砚秋的过去,只有她了解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惧。

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刺破耳膜,红光在走廊上闪烁。沈砚秋冲向窗户,但窗外己经传来日语喊叫声和跑步声。她被设计了,从踏入大楼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千鹤子的心理陷阱。

沈砚秋迅速取出胶卷,犹豫了一秒——是带着它冒险突围,还是现在就销毁?如果被捕,胶卷里的情报将暴露她的所有发现;但如果销毁,同志们的牺牲就白费了...

她做出了决定。胶卷被塞进一个特制胶囊,然后——吞了下去。胶囊会在胃里停留六小时左右,足够组织派人取回。至于她自己...沈砚秋从发髻中抽出细钢丝,快速拧开通风口的螺丝。

警报声中混杂着日语指令:"封锁所有出口!""检查每个房间!"通风管道狭窄得几乎无法呼吸,沈砚秋只能靠手肘和膝盖一点点挪动。灰尘呛入肺部,烧焦木头的气味却如影随形,唤醒更多记忆碎片——

母亲将她推入地窖前塞给她的瓷娃娃...父亲胸口插着的刺刀...日军士兵靴子踩过燃烧的门板...

沈砚秋的视线开始模糊。不,不能在这里崩溃!她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通风管道在前方分叉,向左是洗手间,向右通往楼顶。根据记忆中的建筑图纸,她选择了左边。

管道尽头是洗手间的排风扇。沈砚秋轻轻推开扇叶,确认无人后跳了下来。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灰尘,制服刮破了好几处。她迅速脱下制服,露出里面准备好的另一套装扮——汪伪政府女职员的旗袍和外套。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砚秋的手伸向大腿内侧的匕首,却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女职员。

"你怎么还在这儿?警报响了!"女职员尖叫着,"所有人必须到前院集合!"

沈砚秋立刻换上惶恐的表情:"我...我肚子疼...这就去!"

她跟着女职员跑出大楼。前院己经站满了人,日军士兵正在逐个检查证件。沈砚秋的假证件应该能蒙混过关,但千鹤子一定在某个角落观察着每个人...

队伍缓慢前进。沈砚秋注意到院墙边的哨塔上,机枪手己经就位。如果身份暴露,突围几乎不可能。她摸了摸藏在袖口的氰化物胶囊——最后的选择。

"证件。"一个宪兵向她伸出手。

沈砚秋递上证件,心跳如鼓。宪兵对照着照片仔细打量她,时间仿佛凝固了。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爆炸!所有人都转头看去——是车库方向冒起了浓烟。

"破坏分子!"有人用日语大喊。宪兵慌忙将证件塞还给她,冲向爆炸点。混乱中,沈砚秋向反方向移动,趁没人注意时溜进了后勤楼。

后勤楼通往地下锅炉房,那里有条维修通道可以到达院墙外。但沈砚秋刚下到地下室,就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有人用枪顶住了她。

"沈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千鹤子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或者说,该叫你'烛火'?"

沈砚秋慢慢转身。千鹤子今天穿了身白色西装,黑发高高盘起,像个时髦的上海名媛。但她的眼神冰冷,手中的瓦尔特PPK手枪稳如磐石。

"宫本小姐亲自来抓一个清洁工?"沈砚秋强迫自己微笑,"真是荣幸。"

千鹤子也笑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前的微笑:"我一首在等你。从你杀死我的部下那天起...不,从你在宣传部目睹林书瑶被杀却面不改色那天起。"她向前一步,枪口抵住沈砚秋的下巴,"你知道吗?人类在极度恐惧时会散发特殊气味...就像现在的你。"

沈砚秋能闻到千鹤子身上的香水味,掩盖着更深层的血腥气。她的后背己经贴到墙壁,无处可退。但奇怪的是,恐惧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你布置了烧焦木头和瓷娃娃。"沈砚秋说,"想让我精神崩溃。"

"效果不错吧?"千鹤子歪着头,"我从沈家村的废墟里找到了那个娃娃...真可惜只剩一半了。"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沈砚秋心底最深处的锁。所有恐惧、所有噩梦,在这一刻凝聚成一点锐利的杀意。她的手指悄悄移向腰带夹层...

"别动。"千鹤子厉声道,"我知道你带着刀。慢慢拿出来,扔地上。"

沈砚秋照做了。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有钢笔。"千鹤子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钢笔也被缴获。千鹤子把玩着它,突然按下笔帽——三棱刺弹出,寒光闪闪。

"精巧的小玩具。"她赞叹道,"就像你父亲用的那把?"

沈砚秋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千鹤子怎么会知道她父亲的事?

"很惊讶?"千鹤子凑近,几乎贴着她的脸,"我查阅了所有关于沈家村的报告。带队军官佐藤健一写得非常...详细。"她的舌尖划过嘴唇,"比如你父亲用柴刀砍伤了一名士兵,才换来你躲进地窖的时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站在院门前,柴刀在阳光下反射寒光...母亲的尖叫...然后是地窖里的黑暗,和地面上传来的惨叫声...

沈砚秋的视线边缘开始发黑。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军装的人影冲进来,用日语大喊:"宫本少佐!发现破坏分子!"

千鹤子分神的一瞬间,沈砚秋动了。她抓住千鹤子的手腕狠狠撞向墙壁,手枪走火打碎了灯泡。黑暗中两人扭打在一起,沈砚秋一个肘击打中千鹤子肋部,趁机冲向维修通道。

子弹擦着她的耳朵飞过,打在铁门上溅起火星。沈砚秋跌跌撞撞地冲进通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身后传来千鹤子的喊声和脚步声,但维修通道错综复杂,很快便听不到了。

通道尽头是个排水井盖。沈砚秋用尽全力推开它,爬进了小巷。晨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但自由的气息让她几乎落泪。她必须立刻离开上海,胶卷里的情报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巷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别克车。车窗摇下,露出陆沉舟的脸:"上车!"

沈砚秋犹豫了一秒,但远处己经传来警笛声。她拉开车门跳了进去,别克车立刻冲了出去。

"成功了?"陆沉舟问,眼睛盯着后视镜。

沈砚秋点点头,随即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有我的渠道。"陆沉舟递给她一条毛巾,"擦擦脸。你看起来像刚从地狱爬出来。"

沈砚秋接过毛巾,突然注意到陆沉舟右手腕上的伤口——新鲜的咬痕,形状特殊,像是人挣扎时牙齿留下的。

"你的手怎么了?"她警觉地问。

陆沉舟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昨晚...被野猫咬了。"

沈砚秋不再追问,但心里的疑虑更深了。那个冲进地下室分散千鹤子注意力的"日军士兵"...会是陆沉舟安排的吗?如果是,他如何能调动日军?如果不是,那咬痕又是怎么回事?

车子驶入法租界,安全暂时有了保障。沈砚秋靠在座椅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闭上眼睛,却看到千鹤子举枪的画面,听到那句"就像你父亲用的那把?"...

"千鹤子认识我父亲。"她突然说。

陆沉舟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什么意思?"

"她知道细节...只有现场的人才会知道的细节。"沈砚秋睁开眼,"千鹤子七年前就在沈家村。"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不奇怪。她1937年就来到中国,专门负责'特殊任务'。"他瞥了她一眼,"你吞了胶卷?"

沈砚秋没有回答,但表情己经说明一切。

"聪明。"陆沉舟点头,"六小时后需要催吐剂。我在安全屋准备了。"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沈砚秋望着窗外闪过的梧桐树,思绪飘回那个问题:千鹤子为何对沈家村如此了解?是巧合,还是...那场屠杀本就是"特殊任务"的一部分?

"陆沉舟。"她轻声问,"军统档案里有没有关于沈家村屠杀的记录?"

陆沉舟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有。但被列为绝密。"他停下车,转向她,"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先帮我破译今天拍到的情报。"

安全屋是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房子。陆沉舟拉上所有窗帘,点亮油灯。沈砚秋坐在桌前,开始绘制记忆中密码机附加装置的结构。她的手很稳,但内心波涛汹涌——关于千鹤子,关于沈家村,关于那个可能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真相。

"温度控制是关键。"她指着图纸,"18到22摄氏度,正好是人体表温度范围。他们一定是用战俘的背部皮肤接触某种感应器..."

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听到什么了吗?"

沈砚秋屏息凝神。远处...是摩托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正在靠近。

"特高课。"陆沉舟迅速熄灭油灯,"从后门走。"

但己经晚了。摩托车急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是日语喊叫声和踹门声。陆沉舟拉着沈砚秋冲进厨房,推开地板上的暗门——一条狭窄的地道。

"通往隔壁街的下水道。"他急促地说,"去找老裁缝,他知道怎么取出胶卷。"

沈砚秋抓住他的手臂:"你呢?"

"引开他们。"陆沉舟塞给她一把手枪,"72小时后,老城隍庙见。"

第一声踹门己经震得墙壁发抖。沈砚秋钻进地道,在暗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她看到陆沉舟站在厨房中央,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银色胸针别在领口——展翅的飞鸟,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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