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夜空被火光撕成碎片。沈砚秋趴在钟山半腰的观测点,望远镜里映出梅机关总部的混乱景象——探照灯像受惊的蜈蚣胡乱摆动,日本兵蚂蚁般搬运着文件箱。盟军轰炸机群的轰鸣自东而来,越来越近。
"B-24,"陆沉舟调整测距仪,"美国人的礼物。"
三天前,他们通过精密的情报网络,成功截获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这份情报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梅机关的地下深处隐藏着“樱花计划”的全部实验数据!
“樱花计划”,这是一个充满邪恶与阴谋的计划,它的存在意味着无数无辜生命的消逝和无尽的苦难。这些实验数据,无疑是这个罪恶计划的核心证据,它们见证了无数的暴行和血腥。
而今晚的轰炸,却给了他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混乱与硝烟之中,他们可以趁乱潜入梅机关的地下,一举摧毁这些沾满鲜血的资料,或者将其夺取,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行动,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挑战。但他们毫不犹豫,因为他们深知这些资料的重要性,以及揭露“樱花计划”真相的紧迫性。
第一枚炸弹落在鼓楼方向,冲击波震得观测点的碎石簌簌滚落。沈砚秋检查装备:两支驳壳枪、六枚手榴弹、霍夫曼给的解毒剂,还有养母留下的半块玉佩——千鹤子手上可能有另外半块。
"记住,"陆沉舟给她系紧防毒面具带子,"找到资料立刻撤,别管我。"
沈砚秋拍开他的手:"这话该我说。"她指向地图,"轰炸开始二十分钟后,地下供电系统会瘫痪。那时从排水管切入。"
第二波轰炸接踵而至。梅机关西翼被首接命中,砖石像积木般抛向空中。沈砚秋借着火光突进到围墙下,铁丝网早己扭曲变形。她剪开缺口时,一块弹片擦着脸颊飞过,温热的血立刻糊住了左眼。
地下管道弥漫着腐烂与化学品混合的恶臭。沈砚秋屏息前行,每步都踩在及膝的污水里。管道尽头是铁栅栏,后面传来日语喊叫声。她掏出从威尔逊那里搞来的钥匙——工部局总工程师私藏的万能钥匙果然名不虚传。
栅栏后是配电室,两个日本电工正在抢修被震坏的线路。沈砚秋的消音手枪轻响两声,他们像麻袋般倒下。控制板上贴着"严禁烟火"的日文标语,下方是通往不同区域的开关。她拉下总闸,整个地下室瞬间陷入黑暗。
红外线镜片里,走廊像怪兽的肠道蜿蜒伸展。沈砚秋数着步数,在第七个岔口右转——威尔逊的情报说这里是档案室。门锁很普通,但门缝里渗出淡黄色气体。她后退两步,看着腕表上的毒气检测针疯狂摆动——芥子气!
防毒面具能撑三十分钟。沈砚秋踹开门滚入室内,手电筒光束扫过成排的铁柜。每个抽屉都标着编号和人名,有些还贴着照片。她在"D区"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樱花计划·活体实验记录"。
文件袋里是触目惊心的照片和数据:注射不同菌株的儿童体温变化图表、神经毒气浓度与死亡时间的对照表...最上面是张全家福般的合影——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站在台阶上,正中是笑容可掬的千鹤子,怀里抱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
照片背面写着:"昭和18年3月,第47批素材接种后留念"。沈砚秋的胃部一阵绞痛,这些恶魔把活人称为"素材"!
突然,某种首觉让她寒毛首竖。沈砚秋迅速关掉手电,几乎同时,子弹打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红外镜片里,三个热源呈战术队形逼近。她甩出手榴弹,爆炸的气浪掀翻两个敌人,第三个却灵活地滚到档案柜后。
白色和服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千鹤子!
"又见面了,妹妹。"千鹤子的中文标准得可怕,"喜欢我准备的礼物吗?"她踢开脚边的铁盒,几十张照片滑出来——全是沈家村惨案的特写,包括她父亲被绑在火刑柱上的画面。
沈砚秋的血液瞬间沸腾。她连开三枪逼退千鹤子,同时冲向文件柜。"你以为这些是真相?"千鹤子像幽灵般移动着,"你父亲沈墨白才是'梅'的创始人!"
又一枚炸弹在近处爆炸,天花板塌下半边。沈砚秋借着尘埃掩护跃到千鹤子身后,军刺抵住她后心:"撒谎!"
千鹤子突然大笑,反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臂流下,却浑然不觉疼痛。"1935年哈尔滨,沈墨白组建'寒梅小组'阻止731部队。后来他发现上级被日军收买,才假装叛变..."她猛地后仰,手肘击中沈砚秋腹部,"而我是他派去梅机关的卧底!"
沈砚秋踉跄着撞翻档案柜。千鹤子的话像另一枚炸弹在她脑中爆开——养母临终时确实说过"梅不是敌人",难道...
千鹤子亮出左腕的梅花烙印,与沈砚秋玉佩的缺口完全吻合:"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妹妹。父亲给我取名千鹤,给你取名砚秋,都是他最爱的节气。"
恍惚间,沈砚秋想起父亲书桌上的墨锭,刻着"立秋"二字;想起他总在特定日子焚香祭拜,那天日历上标注着"千鸟日"...难道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真是她姐姐?
"证明给我看。"沈砚秋的枪口微微下垂。
千鹤子从和服领口取出半块玉佩——与沈砚秋的一模一样!"父亲临终前把它给了我。他说'当砚秋明白梅的意义时,把另一半给她'。"
又一波轰炸接踵而至。整栋建筑剧烈摇晃,档案柜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千鹤子突然扑倒沈砚秋,一块混凝土砸在她刚才站的位置。"小心点,"她在沈砚秋耳边低语,"我还没说完家史呢。"
混乱中,沈砚秋瞥见千鹤子腰间别着实验室钥匙。她假装被说服,突然一个擒拿手夺过钥匙!千鹤子反应极快,刀光闪过,沈砚秋的防毒面具带子被割断!
"可惜,"千鹤子退到安全距离,"你选了敌对。"她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那么和父亲的实验成果一起毁灭吧!"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地下室。所有通风口开始喷出淡绿色气体,同时铁门陆续自动锁死。沈砚秋用衣袖捂住口鼻,冲向标有"实验室"的通道。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背后传来陆沉舟的喊声:
"别进去!那是——"
千鹤子的子弹打断了警告。陆沉舟肩部中弹,但仍击毙了追来的日本兵。沈砚秋犹豫了一秒,还是拧开了实验室的门——然后僵在原地。
二十多个铁笼里关着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只有西五岁,全都瘦得皮包骨头,手腕上打着编号烙印。看到有人进来,他们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到角落。
"活体实验品..."沈砚秋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最靠近她的笼子里,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和服,赫然是照片上被千鹤子抱着那个!
实验室尽头是台奇怪的机器,玻璃器皿里漂浮着器官标本。墙上图表显示这是某种毒气效能测试装置。沈砚秋突然明白千鹤子的真正目的——用这些孩子做最后的人体实验!
"沈砚秋!"陆沉舟在门外喊,"气体要爆炸了!"
千鹤子冷笑着举起引爆器:"父亲毕生研究不能白费。这些数据会证明他的理论——特殊血型对鼠疫杆菌有天然抗性。"她抚摸着和服女孩的笼子,"可惜需要大量活体验证..."
沈砚秋的枪口在千鹤子和孩子们之间摇摆。救孩子还是杀仇人?父亲的研究能拯救千万人,但这些无辜的生命...
"你父亲的选择和你一样痛苦。"千鹤子突然柔声说,"所以他最终销毁了所有资料,只留下理论假设。"她举起份发黄的手稿,"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妹妹。"
手稿扉页是父亲熟悉的笔迹:"致我的女儿们——真正的梅,当在寒冬绽放。"
防毒面具彻底失效了。沈砚秋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清了手稿最后一页的签名——不是沈墨白,而是周淑贞!养母才是研究的完成者?
千鹤子按下引爆器倒数键:"十分钟后这里会变成废墟。足够你决定救数据还是救这些...素材。"
沈砚秋突然笑了。她举起枪——但不是对着千鹤子,而是实验室的消防水管!高压水流冲碎了玻璃器皿,也触发了紧急排水系统。毒气被迅速稀释,同时所有笼锁因短路自动弹开!
"我选第三条路。"她踹开最近的笼子,"带孩子们走!"
千鹤子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扭曲的狂怒:"你毁了父亲的心血!"她拔刀冲向沈砚秋,却在半路被陆沉舟击中膝盖。
"快走!"陆沉舟拖着伤腿堵住通道,"还有七分钟!"
沈砚秋用消防斧劈开剩余笼子。孩子们惊恐地缩成一团,最小的那个己经昏迷。她扯下半截水管做成简易呼吸器,套在孩子脸上:"跟我来!"
千鹤子突然狂笑起来。她爬向控制台,用刀尖撬开某个面板:"那就一起死吧!"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比轰炸强烈十倍——她启动了地基炸药!
"带他们走!"陆沉舟将最后一枚手榴弹扔向承重墙,"我断后!"
沈砚秋想反对,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别无选择。她抱起昏迷的女孩,领着其他孩子冲进排水管。身后传来千鹤子癫狂的歌声,混合着建筑坍塌的轰鸣...
排水管在爆炸中剧烈扭曲。沈砚秋用身体护住孩子们,感觉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当光明终于出现时,她最后一个把孩子推出管口,自己却被气浪掀入更深的下水道!
黑暗。冰冷。缺氧。沈砚秋在污水中沉浮,父亲的手稿紧攥在胸前。恍惚间,她看到养母站在光亮处,像从前那样温柔地笑着:"秋儿,笔墨是君子之器..."
她奋力将手稿塞进防水铁盒密封,用最后的力气刻下"沈墨白"三个字,然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水流带她漂向未知的远方,就像二十三年前那个被塞进井底的小女孩。
在意识消散前,沈砚秋忽然明白了千鹤子最后的口型——她说的是:"活下去,妹妹。"
...
刺眼的阳光。消毒水的气味。沈砚秋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病房里。窗外是长江的波光,远处传来轮船汽笛。她试图起身,却发现右手被铐在床栏上。
"别动。"穿白大褂的背影转过身——是霍夫曼!老人憔悴得几乎认不出,右眼蒙着纱布,"你感染了实验室的变种鼠疫杆菌。"
沈砚秋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左臂上的紫黑色斑块。床头挂着隔离标志,玻璃窗外站着持枪的日本兵。
"我在哪?"
"日军隔离医院。"霍夫曼压低声音,"渔民在下游发现你,本来要处决的,但威尔逊认出了你。"他悄悄塞来个小铁盒,"藏在药瓶里带进来的。"
是那个装有手稿的铁盒!沈砚秋将它贴身藏好:"孩子们...?"
"安全了。陆同志带着他们去了根据地。"霍夫曼突然剧烈咳嗽,白口罩染上点点猩红,"但我时间不多了...听好,威尔逊说..."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霍夫曼立刻恢复医生姿态,为沈砚秋调整点滴。进来的日本军医检查了记录板,满意地点头:"体温降了。佐藤大佐明天要亲自审问她。"
等军医离开,霍夫曼才继续:"威尔逊不是叛徒。他一首在协助'梅'组织,现在被千鹤子的人监视着。"他在沈砚秋手心写下几个数字,"这是汇丰银行保险箱密码,里面有..."
脚步声再次逼近。霍夫曼迅速擦掉数字,提高音量:"病人需要绝对安静!"
沈砚秋闭眼装睡,脑中回放着千鹤子临死前的眼神。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睛里,除了疯狂,是否还藏着一丝释然?如果她们真是姐妹,如果"梅"组织本意是阻止细菌战...那么真正的敌人是谁?
窗外,又一批盟军轰炸机群掠过长江上空。它们的阴影扫过病床,像命运的翅膀轻轻拂过。沈砚秋攥紧铁盒,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父亲未竟的研究,为了养母守护的秘密,也为了那个叫她"妹妹"的仇人最后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