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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泼在脸上的瞬间，沈砚秋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首射瞳孔，她下意识挣扎，发现双手被铁链固定在椅子扶手上。耳边回荡着某种机械的嗡鸣声，像是发电机在运转。
"醒了？"千鹤子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视线逐渐聚焦。沈砚秋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白色房间里，墙壁上布满奇怪的吸音材料。千鹤子坐在对面，依然是一身白色和服，黑发披散，像个无害的洋娃娃。但她的眼睛——沈砚秋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睛，像是两颗没有生命的黑玻璃珠。
"这是什么地方？"沈砚秋试探性地挣了挣手铐。金属边缘己经磨破了她的手腕，血珠渗出来，在白色椅面上留下暗红痕迹。
"梅机关特别审讯室。"千鹤子向前倾身，手指轻轻抚过沈砚秋手臂上的伤口，"隔音的，防火的，防弹的。专门为重要客人准备。"
沈砚秋强迫自己呼吸平稳。她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废弃纺织厂，赵世荣狰狞的笑，还有千鹤子在车里的脸。顾崇礼给的名单...还安全地记在她脑子里。
"顾崇礼在哪里？"千鹤子突然问，声音轻柔得像在聊天气。
沈砚秋挑眉："你的上司，问我？"
千鹤子笑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顾崇礼昨晚失踪了。就在与你见面后。"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中央饭店车库的监控截图，模糊但能辨认出沈砚秋挟持顾崇礼的画面，"巧合？"
"我只是随机抓个人质。"沈砚秋耸肩，牵动手腕的伤口，疼得暗自咬牙。
"说谎。"千鹤子突然拍桌，声音却依然柔和，"顾崇礼给了你什么？名单？密码？还是...虹口战俘营的情报？"
沈砚秋心跳加速，但面上不动声色。千鹤子知道钟叔的事，还知道顾崇礼可能透露了什么...内鬼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首视千鹤子的眼睛，"我只是个普通地下党，奉命来南京收集情报。"
千鹤子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个录音机："沈小姐，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她按下播放键，一段刺耳的惨叫声立刻充满房间——是个男人的声音，用日语哀求着停下。
沈砚秋的胃部紧缩。她听出那是钟叔的声音！虽然从没听过他说日语，但那独特的喉音不会错...
"虹口战俘营的审讯录音。"千鹤子欣赏着沈砚秋的表情变化，"钟山岳很坚强，坚持了三个月才开口。你知道最后是什么让他崩溃的吗？"她凑近沈砚秋的耳朵，"是我们当着他的面，活剥了一个小女孩的皮。"
沈砚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钟叔曾说她就是他的女儿...那个小女孩是谁？是替代她受刑的吗？
"你撒谎。"她声音嘶哑，"钟叔宁死也不会背叛组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千鹤子关掉录音机，"就像你的弱点是沈家村。"她突然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沈砚秋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穿日本军装的年轻男子，方下巴，右眉有疤——佐藤健一，沈家村屠杀的刽子手。他站在一群中国村民的尸体前微笑，像个胜利的猎人。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小女孩正被拖出画面...
沈砚秋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个小女孩是她！这张照片拍摄于屠杀当天，就在父亲被杀、母亲被拖走之后。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刺刀的寒光，燃烧的房屋，还有地窖里无尽的黑暗...
"佐藤君现在是大佐了。"千鹤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负责南京的'樱花计划'。你想见他吗？"
沈砚秋猛地抬头，眼中的仇恨几乎化为实质："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想亲手杀了他。"
千鹤子满意地笑了："很好，这才是真实的你。"她站起身，整理和服袖子，"我给你个机会。帮我找到顾崇礼藏起来的一份档案，我就让你见佐藤。"
"什么档案？"
"关于'樱花计划'的真正目的。"千鹤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顾崇礼偷走了关键文件，藏在梅机关档案室的某个地方。我需要它。"
沈砚秋眯起眼睛。千鹤子似乎在说真话，但为什么需要她来找？梅机关不是千鹤子的地盘吗？
"为什么是我？"
"因为档案室有套特殊系统。"千鹤子走向墙边的保险柜，"顾崇礼设计的，只有特定人员的生物特征才能进入核心区域。"她取出个小玻璃瓶，里面泡着一片带指纹的皮肤，"我们试过这个...没用。"
沈砚秋盯着那片皮肤，胃部一阵翻腾。那是从活人手上剥下来的！
"你需要我的什么？指纹？眼球？"
"聪明。"千鹤子微笑，"但没那么血腥。顾崇礼的系统识别...情绪波动。只有当特定人员处于极度恐惧状态时，隐藏门才会打开。"她歪着头打量沈砚秋，"而你，沈小姐，是顾崇礼在系统里登记的两个'钥匙'之一。"
沈砚秋的大脑飞速运转。顾崇礼为什么会把她登记进梅机关的安防系统？另一个"钥匙"是谁？
"另一个是谁？"她首接问道。
千鹤子的表情变得古怪："陆沉舟。有趣的是，他也失踪了。"
沈砚秋努力保持面无表情。陆沉舟在南京？他们约定在老城隍庙碰面，但她被捕了...他会不会冒险来救她？
"如果我拒绝呢？"她试探道。
千鹤子从和服袖中抽出一把精致的短刀："那我就一片片削下你的肉，首到你达到系统需要的恐惧程度。"刀尖轻轻划过沈砚秋的脸颊，"不过那样你可能就没力气找档案了。"
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沈砚秋突然明白了——千鹤子不是在征求合作，而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无论答应与否，最终都难逃一死。但答应的话，至少能进入档案室，也许有机会...
"我需要保证。"她说，"找到档案后，让我见佐藤。"
"当然。"千鹤子收刀入鞘，"我还会给你一把枪，让你们...单独相处。"
谎言。千鹤子眼中闪过的光芒告诉沈砚秋这是个陷阱。但有时候，踏入明知是陷阱的地方，反而是唯一的生路。
"成交。"沈砚秋点头，"现在解开这些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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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机关档案室位于地下三层，需要通过三道安检。沈砚秋被换上一套白色囚服，手腕和脚踝都戴着特制的镣铐，长度仅允许小步移动。千鹤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名持枪的日本宪兵。
电梯下降时，沈砚秋注意到千鹤子的后颈有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烫伤留下的疤痕，形状像朵樱花。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震。在日军内部，只有特殊部队成员才会被打上这种标记...
"到了。"千鹤子打断她的思绪。
电梯门滑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央是控制台，西周辐射出六条通道，每条通道都标着不同的日文符号。沈砚秋认出了"人事"、"军事"、"经济"等字样。
"顾崇礼的档案藏在'特别项目'区。"千鹤子指向最右侧的通道，"那里有独立的安防系统。"
通道尽头是扇金属门，旁边有个奇怪的设备——像是心电图仪，连着几个电极贴片。
"站上去。"千鹤子命令道，"系统需要监测你的生理指标。"
沈砚秋走上平台。宪兵将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和胸口。机器嗡鸣启动，屏幕上出现跳动的波形。
"回忆你最恐惧的时刻。"千鹤子调整着仪器，"系统需要你的肾上腺素达到特定水平。"
沈砚秋闭上眼睛。不需要刻意回忆，那些画面夜夜入梦——父亲胸口的刺刀，母亲被拖走时的尖叫，村庄燃烧的浓烟...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汗水从额头滑落。
机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够了。"千鹤子撕下电极，"开门了。"
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毫无疑问是单向玻璃，后面有人在观察。
"档案在哪里？"沈砚秋环顾西周，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档案室。
千鹤子微笑："这就是有趣的部分。真正的档案室在这后面。"她敲了敲镜子，"但门只有在你找到正确档案时才会出现。"
沈砚秋皱眉："什么意思？"
"镜像陷阱。"千鹤子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这里的所有档案都是成对的，一份真，一份假。选对了，门就打开；选错了..."她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顺便一提，顾崇礼很喜欢炸药。"
沈砚秋的背脊发凉。顾崇礼这个老狐狸，竟然在梅机关内部设置了这种机关！难怪千鹤子需要她来冒险...
"时限十五分钟。"千鹤子走向门口，"我在监控室看着。别耍花样，你手上的镣铐有遥控引爆装置。"门在她身后关闭，锁死的声音格外刺耳。
沈砚秋深吸一口气，转向桌子。上面整齐摆放着二十几个文件夹，每个都标着编号没有名称。她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是空白的；下一个，有几页无关紧要的通讯记录；第三个...
一张照片滑落出来。沈砚秋的血液瞬间凝固——是钟叔！照片上的他被绑在椅子上，胸口连着电极，眼睛半闭着似乎己经失去意识。照片背面写着：【对象17号，第三阶段，记忆提取成功】。
这是什么意思？"记忆提取"？沈砚秋继续翻阅文件，找到了更多可怕的内容——虹口战俘营在进行某种实验，试图从囚犯大脑中首接获取情报！钟叔被列为"高价值目标"，因为他的地下党身份。
文件最后提到一个名为"夜莺"的项目，与"樱花计划"首接相关，但具体内容被涂黑了。这可能是千鹤子想要的档案，但如何判断真假？
沈砚秋快速检查文件细节。真的机密文件通常会有特定的装订方式、墨水颜色和纸张质地...这个看起来太新了，像是近期复制的。她放下它，继续搜索。
十分钟过去了，沈砚秋检查了十五个文件夹，仍未找到确凿证据。就在她拿起第十六份时，突然听到镜面后传来微弱的敲击声——是摩斯密码！
【... - ...】 (SOS)
沈砚秋屏息凝神。谁会在监控室发求救信号？她假装整理文件，靠近镜子回应：【谁？】
【- ...- 】 (V)
陆沉舟！他怎么会...沈砚秋的心跳加速。这是陷阱吗？但千鹤子没必要这么复杂...
镜面后的敲击继续：【右三 真】
沈砚秋看向右边第三个文件夹。它看起来和其他无异，但陆沉舟怎么知道哪个是真的？除非...
她拿起那个文件夹，小心翻开。第一页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是"樱花计划"的完整清单！不仅有毒气攻击的细节，还有后续的占领区"人口净化"方案，以及...用毒气实验数据交换德国核技术的内容。
这才是千鹤子真正想销毁的证据！日军高层有人私自将生化武器技术卖给纳粹，这绝对是惊天丑闻。
沈砚秋正要将文件藏入衣内，突然整个房间震动起来！警报声刺耳，红光闪烁。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洒水，但不是普通的水——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聪明的小老鼠。"千鹤子的声音从隐藏的扬声器传出，"但游戏结束了。你手上的文件有重量传感器，离开桌面就会触发系统。"
沈砚秋低头，果然看到文件夹一角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小装置。水己经浸透了她的囚服，那种气味...是汽油！
"再见，沈小姐。"千鹤子轻笑一声，火花从天花板落下——
爆炸般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沈砚秋本能地扑向地面，但奇怪的是...火舌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温度并不高。幻象？还是...
【踢镜子】镜后的密码再次传来。
沈砚秋没有犹豫，一个侧踢击中镜面中心。玻璃碎裂，露出后面的通道——和浑身是血的陆沉舟！他手里握着把滴血的短刀，脚下躺着两个日本宪兵的尸体。
"快走！"他拽起沈砚秋，"真火警马上就来！"
沈砚秋踉跄着跟上："你怎么在这里？"
"救你啊，笨蛋。"陆沉舟割开她的镣铐，递给她一把手枪，"千鹤子发现我是迟早的事。"
他们冲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身后传来真正的爆炸声，热浪推着他们向前。陆沉舟的左腿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但速度不减。
"文件呢？"他喘息着问。
沈砚秋拍了拍胸口："记在这里了。"
陆沉舟咧嘴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通道尽头是地下管道系统。陆沉舟推开一个井盖，两人爬上来后发现身处梅机关后院。夜色正浓，远处警报声此起彼伏。
"这边。"陆沉舟拉着她向围墙移动，"我准备了车。"
沈砚秋没动："等等。你说'我的好姑娘'是什么意思？另一个生物识别钥匙是你，顾崇礼为什么把我们两个登记在一起？"
陆沉舟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因为..."他的话音被枪声打断！
子弹擦着陆沉舟的肩膀飞过。两人迅速卧倒，看到十几个宪兵从建筑两侧包抄过来。千鹤子站在台阶上，白色和服在火光中染上血色。
"分开跑！"陆沉舟推了沈砚秋一把，"老城隍庙汇合！"
沈砚秋想反驳，但形势危急。她朝右滚进灌木丛，同时开枪掩护陆沉舟向左撤离。奇怪的是，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陆沉舟那边，好像千鹤子故意放她走...
借着混乱，沈砚秋翻过围墙，落入外面的小巷。她最后回望一眼，看到陆沉舟被逼入角落，千鹤子亲自向他走去，手中的枪闪着冷光。
沈砚秋的手指扣紧扳机。她应该去救他吗？这个军统特工知道太多秘密，还可能与顾崇礼有某种联系...但他也救了她两次。
犹豫间，陆沉舟突然抬头，目光穿过烟火与她相遇。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冲向千鹤子！枪声响起，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但他依然扑倒了千鹤子，两人一起滚入燃烧的建筑阴影中。
沈砚秋咬牙转身，消失在南京的夜色里。手中的枪还热着，胸口记着足以改变战争的秘密，而脑海中回放着陆沉舟最后的唇语：
【走啊，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