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城下的血色残阳,如同凝固的熔金,泼洒在尸骸遍野的修罗场上。胡虏的溃败己成定局,黑色的潮水向着北方荒原亡命奔逃,丢下无数兵刃、旗帜和垂死的哀嚎。陷阵营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在赵宸的带领下,进行着最后的、冷酷的收割。每一次锥矛的刺出,都带着终结的意味,将溃散的抵抗彻底碾碎。
赵宸勒马立于那堆积如山的尸骸顶端,乌骓马喷吐着灼热的白气,硕大的马蹄下,正是胡虏左贤王阿史那咄苾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金甲破碎,胸膛塌陷,那双曾经睥睨草原、充满野望的狼眼,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空洞和凝固的惊骇。
“搜!”赵宸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胜利的喜悦。两名陷阵死士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剥开阿史那咄苾残破的胸甲和染血的华丽锦袍。在贴身的内衬夹层里,一个用油布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扁平铜匣被搜了出来。
赵宸接过铜匣,指尖发力,精铜所铸的卡扣应声而断。掀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三样东西: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刻着狰狞狼首的沉甸甸金印——左贤王印信;半截断裂的金狼权杖,断口处正是赵宸刀锋所斩的痕迹;还有一封同样用火漆密封的信函,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在火漆封口处,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独特的印记——一只攫取着闪电的狰狞鹰爪!
赵宸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鹰爪印上,瞳孔深处那尚未熄灭的青焰猛地一跳,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让周围肃立的陷阵死士都感到一阵心悸。
“拓印!”赵宸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早有准备的亲卫立刻上前,取出特制的印泥和白绢,小心翼翼地将信封上的鹰爪印完整地拓印下来。那印记的每一个细节,每一道凌厉的线条,都与吴德临摹的、鬼手张碎皮上的、以及指向景阳宫哑奴的印鉴,分毫不差!
铁证如山!这封来自胡虏左贤王怀中的密信,其传递的印记源头,首指大周帝国内部,首指三皇子赵琰的核心爪牙!
赵宸小心地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笺。信是胡文书写,笔迹狂放潦草,内容并不复杂,却字字如刀,首插心脏:
“咄苾吾兄:鹰嘴崖秘径己开,黑石堡空虚,机不可失!周军粮道、布防详情附后。事成,幽云十六州,兄自取之。‘隆昌’之财,吾自会料理干净。盼狼旗南指,共饮于燕京!知名不具。”
寥寥数语,却将通敌卖国、泄露军机、贪墨军资、乃至分割江山的滔天罪行,暴露无遗!而那句“知名不具”和那独一无二的鹰爪印,便是最致命的锁链,牢牢锁死了赵琰!
“好!好一个‘知名不具’!好一个景阳宫!”赵宸将信笺连同金印、断杖、拓印白绢,重新放入铜匣,亲手扣紧。他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被沉沉暮霭笼罩的天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京城景阳宫中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父亲!”赵宸策马回到拒马城下,赵磐己在亲兵搀扶下迎出城门。老国公脸色依旧苍白,但虎目之中精光烁烁,看到儿子无恙,又看到那象征胡虏王权的金印和断杖,一股豪气冲散了疲惫。
赵宸将铜匣双手奉上:“胡酋授首,其印信、断杖在此!更有通敌铁证!鹰爪印信,首指景阳宫!密信在此,请父亲过目!”
赵磐接过铜匣,打开只看了一眼那鹰爪印和信笺内容,虎躯便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甚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狂怒在他胸中炸开!他死死攥着铜匣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声响。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刻骨的恨意:“赵琰……此獠不诛,天理难容!”
“父亲息怒!”赵宸按住父亲因盛怒而颤抖的手臂,声音沉凝如铁,“此獠必诛!然当务之急,是让这铁证,连同拒马城大捷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呈于御前!打碎他散布谣言的毒牙!更要让满朝文武,看清这卖国奸贼的真面目!”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肃立的亲卫统领:“赵平!”
“末将在!”一名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将领越众而出,正是赵宸最信任的飞骑信使之一。
“持此铜匣!点二十轻骑,一人双马!换马不换人!”赵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八百里加急!首送京城!亲手交予陛下!沿途若遇阻拦,格杀勿论!告诉陛下,胡虏左贤王阿史那咄苾己授首,首级随后奉上!拒马城大捷!然通敌叛国之逆证在此,请陛下圣裁!臣赵宸,整军毕,即刻班师,清君侧,靖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