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殿门紧闭。
雕花的窗棂隔绝了深秋的寒风,却隔绝不了那如同实质般凝固在空气里的压抑。名贵的金丝楠木家具,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如同泥塑木雕,垂首屏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那位端坐于紫檀木椅上的主人。
赵琰一身素色常服,脸上惯有的温润笑意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铁青的平静。他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墨玉螭龙佩,指尖无意识地着玉佩边缘冰冷的纹路,目光却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那目光深处,翻涌着不甘、怨毒,还有一丝被逼至绝境、困兽般的疯狂。
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内侍服、身形佝偻的老太监如同影子般滑了进来。正是景阳宫的心腹,被称作“哑奴”的老太监。他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殿下,”哑奴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低不可闻,“查清楚了。赵忠在黑水巷鬼手张铺子里翻出来的那块碎皮子,确实是‘鹰爪印’。内卫府的人己经接手了鬼手张的尸首和铺子,正在掘地三尺地查他近半年的所有往来账目和接触的人。刑部和大理寺也派人去了北境军械库,封存了近三年的所有调拨记录……”
赵琰玉佩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哑奴,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彻骨的寒意:“‘鹰爪印’……鬼手张……他藏得倒深。临死还给孤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是奴才等失察。”哑奴的头垂得更低。
“失察?”赵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孤那位好堂弟,才是真正让孤‘失察’的人!斩箭、破局、追查、反咬……步步为营,招招致命!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手段?!”
“赵宸世子身边,必有高人。”哑奴低声道,“奴才怀疑,是那个寒门出身的陈默,或是……苏家小姐……”
“高人?”赵琰眼中寒光一闪,将手中的墨玉螭龙佩重重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高的高人,也得有施展的余地!孤现在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同笼中困兽!都是拜他所赐!”
殿内死寂。
良久,赵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意的平静,却更显森然:“那条线……尾巴都扫干净了?”
“殿下放心。”哑奴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的笃定,“鬼手张是死线。所有经手过北境‘废料’的中间人,三日前就己经‘意外’身亡或‘消失’。通往鹰嘴崖后山那条密道的知情人,除了北边那位……也永远闭嘴了。账册……早己化为灰烬。”
“灰烬?”赵琰的目光扫过哑奴,“你确定?一点火星都不能留!”
“万无一失。”哑奴躬身,“只是……北境军械库的调拨记录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内卫府和刑部那些鹰犬,顺着鬼手张这条线摸到北境,万一有哪个管库的小吏嘴巴不严……”
“那就让他永远严下去!”赵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北境现在乱成一锅粥,胡虏兵临拒马城下,死个把‘畏罪自杀’的库吏,再正常不过。明白吗?”
“奴才明白。”哑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