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恨透了上海潮湿的梅雨季。**
左眼的伤口还没愈合,雨水渗进纱布,像蚂蚁在啃食神经。我站在武康路那栋老洋房门前,手里的铜钥匙正在发烫——自从火山爆炸那晚开始,它就像块烙铁似的时不时烫我一下,仿佛在提醒我:**快没时间了**。
"你确定是这栋?"苏晚撑着黑伞站在我旁边,她姐死后,这女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薄荷糖都不吃了。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门牌看。1943年的铸铁门牌上写着"福开森路393号",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苏青萍寓所**。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整条街的路灯突然闪烁起来。远处传来雷声,但天上明明没下雨。
门开了。
**留声机在放《夜来香》。**
民国风的客厅里,所有家具都蒙着白布,只有角落的留声机在自顾自播放。唱片针头己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每转一圈都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1947年的原版黑胶,"苏晚蹲下来检查,"现在拍卖行能卖六位数。"
我掀开钢琴上的白布,灰尘飞扬中露出象牙琴键——有几个键上沾着暗红色污渍。
"血?"我用指甲刮了点闻了闻,铁锈味混着某种香水味。
苏晚突然抓住我手腕:"别动!"
她指向我身后的穿衣镜。镜子里,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坐在钢琴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悬在染血的琴键上方。
**但现实中的钢琴凳上空无一人。**
"苏青萍..."我喉咙发紧,"那个被活埋的姨太太?"
镜子里的女人突然转头看向我们,嘴角慢慢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黑牙。留声机的声音骤然变大,歌词变成了阴森的戏腔:
**"账簿藏在妆奁底呀...翡翠簪子要人命..."**
二楼传来"砰"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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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梳妆台的抽屉里,果然有本皮质账簿。**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张黑白照片:苏青萍和某个军阀打扮的男人站在花园里,男人手里拿着把铁锹。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冯师长与青萍,民国三十六年春,彼时己知杀局」。
"这他妈是死亡预告?"我继续往后翻,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账目,但数字明显不对——
"1947年5月,收法币八千万...这数目够买下半条霞飞路了。"苏晚皱眉,"她在帮人洗钱?"
账簿最后夹着张当票:**"翡翠簪一支,典于永昌当铺,死当。"**日期是苏青萍被杀前三天。
楼下突然传来留声机砸碎的声响。我们冲回客厅,发现镜子里的苏青萍不见了,而现实中的钢琴盖不知何时被打开,琴弦上缠着一缕长发——发梢系着张小纸条:
**"簪在冯家后人处,速离,他们要来了。"**
字迹和林妍坠楼前塞给我的引爆器上的一模一样。
"谁要来?"苏晚警觉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回答她的是一串脚步声——从花园方向传来,至少五六个人。
我迅速关上账簿塞进怀里,拽着苏晚躲到窗帘后。透过缝隙,看到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翻墙,领带夹都是I.L.O.的鹰隼标志。
"草,他们怎么找到这的?"我压低声音。
苏晚突然扯开我的衣领,盯着我锁骨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发光的红点,像被激光瞄准器指着。
"是幽灵印记..."她脸色惨白,"他们在用这个追踪你!"
领头的黑衣人己经踹开花园门。千钧一发之际,二楼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主卧的门自己开了。
黑衣人们齐刷刷抬头。
趁这工夫,我拉着苏晚冲向厨房。老式洋房的厨房都有后门,但这一扇被木板钉死了。苏晚首接抄起剁骨刀劈开木板,我们钻出去时,听见客厅里传来惨叫:
"镜子!镜子里有——"
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稠的、像湿毛巾拖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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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馄饨摊冒着热气。**
我捂着锁骨坐在塑料凳上,苏晚问老板娘要了碗冰镇绿豆汤,把冰块按在我发烫的印记上。
"嘶——"我倒抽冷气,"你早知道印记会被追踪?"
"我姐临死前说过。"苏晚用筷子搅动绿豆汤,汤底浮现出奇怪的金属光泽,"但没说完就被林妍..."
她突然闭嘴,因为老板娘正盯着我们看。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围裙上绣着朵褪色的牡丹花。
"两位是来看老房子的?"老太太递来馄饨,手指关节粗大得像树根,"那栋洋房啊...49年后死过七户人家,都说夜里能听见女人唱《夜来香》。"
苏晚舀了勺绿豆汤:"最近有人来打听过吗?"
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上礼拜有个台湾来的冯先生,说是要找姨奶奶的簪子..."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折断。
冯师长后人?
老太太从围裙兜里摸出张名片:"他留了这个,说找到簪子可以换五十万。"
名片上印着**"冯氏航运集团董事长 冯天佑"**,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翡翠簪换钥匙秘密"**。
苏晚在桌下猛踢我一脚。我抬头,发现巷子口停着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戴着墨镜的脸——和银行金库里那个机械义眼男人一模一样。
"吃完了吗?"老太太突然用上海话问,"要收摊了。"
她掀开煮馄饨的锅盖,蒸汽腾起的一瞬间,我瞥见锅底沉着个东西——
**是支翡翠簪的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