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檀捏着那张薄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夜风卷着王府朱漆门廊下的铜铃轻响,在她耳畔晃成一片混沌。
小白的绒毛蹭过她手背时,她才惊觉自己竟己在院门口站了半柱香——油纸包上还沾着飞鸽脚环的铜锈味,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暮色里泛着青,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
"查。"她对着识海轻声说。
推演器的蓝光应声而起,灵力如细流般从丹田涌出,在识海深处织成一张光网。
画面在眼前闪过:穿墨绿裙的小丫鬟端着茶盏经过角门,指尖无意识腰间银锁;守门的老周蹲在墙根补鞋,目光总往她的厢房飘;连萧承煜案头的暗卫名录都翻到了第三页,笔锋凌厉的"陈三"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最终所有影像汇聚成一行小字:"最可能者在王府内,动机:警示非敌。"
她喉间发涩。
原以为是侯府的阴谋,却不想是身边人......薛檀将纸团塞进袖中,小白"嗷"地轻叫一声跳上她肩头,狐尾扫过她耳垂。"先别急。"她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打草惊蛇不如守株待兔。"
次日卯时,王府正厅烛火通明。
薛檀站在萧承煜身后,看他执壶为上座的老臣添酒。
檀香混着清蒸鲈鱼的香气漫过来,她却注意到雷震子夹起的花生米悬在半空——这位江湖散修的络腮胡都跟着抖了抖,"北境二十年前有支'蚀骨门',专拿蚀魂蛊控人心智。"他放下筷子,酒盏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我师父说......"
"说什么?"萧承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指节因用力泛白。
薛檀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眼底有暗潮翻涌——这是他听到关键线索时的惯常反应。
"说他们的蛊术,和大楚皇室的'天命碑'有关。"雷震子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厅中众人,"不过都是旧话了,当不得真。"
厅中突然静了一瞬。
薛檀望着萧承煜微抿的唇,想起昨夜推演时闪过的画面:北境军营的篝火里,有块刻着星图的残碑在燃烧。
她指尖轻轻抵在袖中密信上,心里的弦又紧了几分。
午时三刻,薛檀借故"整理世子书单"溜进书房。
檀木书案上的《九曜诀》抄本被翻到第三页,书脊处有道新鲜的折痕——她昨日离开时特意用芝麻粒卡在第27页,此刻那粒芝麻正躺在第31页的缝隙里。
"查。"她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窗台上的铜鹤镇纸偏移了半寸。
推演器的蓝光裹着她沉入黑暗,画面里:穿灰布短打的身影翻窗而入,腰间玉佩晃出半枚"柳"字;案头的沙漏倒转三次,那人将一本《南疆蛊录》塞进袖口,临走前还对着她的茶盏多看了两眼。
"柳青?"她喃喃出声。
原身记忆里,柳青是前两年坠井的三等丫鬟,死时怀里还揣着半块带血的玉佩。
可推演画面里的人,分明比柳青高出半头。
薛檀指尖抵着书案,突然笑了——有人在扮鬼。
当晚,她在萧承煜的书房里点燃线香:"明日我要放风去北境查蛊。"烛火映着她眼底的光,"引蛇出洞。"
萧承煜正在批军报,狼毫"啪"地落在宣纸上,墨渍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他抬眼时,眼底的锐光刺得薛檀一怔,却听他低笑一声:"好。"
次日寅时未过,薛檀蹲在马厩后的老槐树上。
晨雾未散,她看见西角门的守卫打了个哈欠,穿玄色短打的护卫缩着脖子溜出来,帽檐压得极低——正是昨日在正厅斟酒的陈三。
她跟着陈三穿街过巷,晨钟敲响第七下时,对方闪进城南破庙。
薛檀贴着墙根凑近,听见里面传来沙哑的女声:"消息可准?"
"千真万确。"陈三的声音发颤,"那丫头明日就走。"
"很好。"那声音突然拔高,"事成之后......"
"小心!"小白的尖啸刺穿晨雾。
薛檀本能地旋身,寒光擦着她耳际划过,带起一缕碎发。
偷袭者穿着护卫的玄色短打,左脸有道蜈蚣似的伤疤,手中长剑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
"玄境初期。"薛檀心口一沉。
她指尖掐诀,推演器的蓝光在识海炸开:下一剑刺向她右肩,左脚虚点地面借力。
她顺着推演的轨迹侧身,反手将发间银簪刺向对方手腕。
小白从她肩头跃出,狐爪准确勾住刺客的剑穗,那剑"当啷"落地。
"你是谁派的?"薛檀踩着刺客手腕,银簪抵住他咽喉。
刺客突然咧嘴一笑,嘴里渗出黑血:"侯......"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
薛檀翻他衣襟,一枚青铜令牌掉出来,正面刻着个"侯"字,背面的小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事成之后,赐你凡境巅峰修为。"
暮色漫进厢房时,薛檀盯着烛火里的令牌。
蜡油滴在案上,溅起细小的金芒,映得"侯"字愈发刺眼。
小白蜷在她膝头,突然用脑袋拱了拱她手背——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萧承煜的玄色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她迅速将令牌塞进妆匣最底层,抬眼时正撞进萧承煜沉如深潭的目光。
他手里端着药碗,药香混着夜风涌进来:"今日查得如何?"
薛檀接过药碗,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有些头绪了。"她垂眸抿了口药,苦味在舌尖蔓延,"但......"
"但什么?"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将妆匣的钥匙轻轻攥进手心:"侯府,怕是要掀更大的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