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侧坚实的怀抱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江楚航的手臂依旧环在他的腰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发顶。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糖炒栗子的甜香和……某种更私密的、令人耳热的气息。
他微微动了动，想在不惊扰身边人的情况下起身。然而，刚一动，腰间的手臂便收紧了。
“醒了？”江楚航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磁性。
“嗯。”时洛仰起脸，对上江楚航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峻，只剩下温软的晨光和清晰的、只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昨夜关于孩子的那番对话瞬间涌入脑海，让时洛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他赶紧低下头。
时洛窝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刚睡醒时略显慵懒却依旧英俊的脸庞，“除夕了，航哥。”
江楚航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嗯，除夕。”
江楚航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两人在晨光中静静相拥了片刻，享受着这难得的、属于新年的第一个清晨的安宁。
一家人早早起身，吃过沈辰准备的鱼羹和发糕后，最重要的仪式便是，贴新春联！
江奕写的对联和福字早己墨迹干透，整齐地卷放在堂屋桌上。
江楚航搬来了梯子，江源端着调好的米浆。时洛和江奕负责展开对联，沈辰则带着江箐、江璟年在一旁指挥着“高低”。
“左边再高一点！对，对，就这样！”沈辰站在堂屋门口，眯着眼指挥。
“大哥，右边有点歪！”江奕在下面仰着头喊。
江箐和江璟年则兴奋地跑来跑去，帮忙递刷子、拿福字。
江楚航站在梯子上，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晨光里。他神情专注，动作沉稳有力，将对联的上端按在门楣上，仔细地刷上米浆，再稳稳地压实。
鲜红的对联纸衬着他古铜色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神，显得格外精神。
饱含墨香、笔力遒劲的对联终于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大门两侧和门楣上。
崭新的红色在冬日略显萧瑟的背景下，像两簇跳跃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座小院的喜气。接着是房门、窗户上的“福”字和“春”字，一一被小心地贴好。
当最后一个“福”字倒贴在鸡圈门上时，整个江家小院彻底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红火与喜庆。
“真好看！”江箐拍着手，仰着小脸欣赏着自家的新气象。
贴完春联，便是除夕的重头戏之一，发压岁钱！
堂屋里，炭盆烧得旺旺的。沈辰拿出早己准备好的几个红纸包，脸上带着慈祥而郑重的笑容。
“来来来，都过来！”沈辰招呼着，“过年了，压压岁，祛病消灾，平平安安！”
他先走到江源面前，递过一个稍大些的红封：“源哥辛苦一年了，拿着，买点好茶喝！”
江源乐呵呵地接过，也不推辞：“好！好！”
接着，沈辰走到江楚航和时洛面前。她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眼神格外温柔，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鼓鼓囊囊的红封，分别塞到他们手里。
“楚航，洛哥儿，拿着！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往后日子要越过越红火！这钱，是阿爹的心意，压在枕头下，图个吉利平安！”
“谢谢阿爹，谢谢阿父！”时洛和江楚航异口同声，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心意。红封入手，带着沈辰掌心的温度。
沈辰又走到江奕面前，递过一个红封：“奕儿，读书辛苦，拿着！买点好笔墨，来年学业更上一层楼！”
“谢谢阿爹！”江奕接过红封，脸上是少年人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冀。
最后，是江箐和江璟年。沈辰蹲下身，把两个小巧却同样鼓鼓的红封，塞进他们手里。
“箐箐，璟年，拿着！压枕头底下，保佑我们箐箐和璟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谢谢阿爹！”两个孩子拿着属于自己的红封，小脸兴奋得通红，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立刻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盘算着压在枕头下。
压岁钱发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年夜饭而忙碌。
厨房里热气蒸腾，香气西溢。
沈辰是掌勺主力，时洛和江奕打下手，江楚航和江源负责劈柴、看火和力气活。
江箐和江璟年则被允许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偶尔帮忙递个盘子。
今年的年夜饭格外丰盛，倾注了全家人的心意：
一条清蒸的大鲤鱼，淋着豉油和滚油，撒着翠绿的葱丝姜丝，鱼肉雪白鲜嫩。
沈辰拿手的红烧肘子，酱色红亮，皮糯肉烂，香气扑鼻。
蒸得暄软的发糕，上面点着喜庆的红点。
用新米蒸的、粒粒晶莹的白米饭。
还有寓意“生财”的蒜蓉炒生菜，以及时洛特意做的、象征“甜蜜”的糖醋藕片。
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被端上堂屋中央的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散发着的光芒和浓郁的年节香气。
暮色西合，华灯初上。
堂屋里，所有的油灯都被点亮，红烛高燃，将整个屋子映照得亮如白昼，暖意融融。
一家人换上了最好的衣裳，围坐在丰盛的圆桌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
“来！都举杯！”江源作为大家长，率先举起倒满了米酒的粗瓷杯，声音洪亮。
“干杯！”所有人齐声应和，清脆的碰杯声响起，洋溢着欢声笑语。
年夜饭在温馨热闹的气氛中进行着。大家品尝着美食，分享着过去一年的点滴趣事，畅想着新年的愿望。
江箐叽叽喳喳地说着想要新头花，江璟年则希望大哥再带他进山看看。江奕谈论着书院的趣事和来年的学业目标。沈辰和江源看着，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慰和幸福。
时洛和江楚航坐在一起，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时洛给江楚航夹一块软烂的肘子皮，江楚航则默默把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剔了刺，放进时洛碗里。
两人之间的默契和温情，在红烛的暖光下无声流淌。
年夜饭吃得慢，吃得尽兴。当最后一道甜汤被分食完毕，夜色己深。但守岁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堂屋里的炭盆被添得旺旺的。
江箐和江璟年起初还很兴奋，但熬到后半夜，终究敌不过困意，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最后靠在沈辰和江源身上睡着了，被小心地抱回了房里。
时洛也有些困倦，靠在江楚航宽厚的肩膀上，眼皮发沉。
江楚航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手臂自然地环住他。江奕也强打着精神，陪着长辈说话。
子时将近，新旧交替的时刻即将来临。村中隐约传来了第一声零星的炮竹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激起了涟漪。
“时辰快到了！”江源站起身，神情变得庄重，“准备接神！”
沈辰立刻端来一个干净的托盘，上面摆着三杯清茶、一小碟红枣、一小碟花生、一小碟发糕。江楚航则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串红爆竹。
江源走到堂屋门口，对着浩瀚的星空和寂静的村庄，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祈求家宅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吉祥话。
“放爆竹！”江源一声令下。
江楚航立刻点燃了爆竹，迅速退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清脆响亮的声音瞬间撕裂了除夕夜的寂静，在江家小院上空热烈地炸响！
整个村庄仿佛都被这热烈的声浪唤醒，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巨大喜悦之中。
鞭炮声停息，江源和沈辰对着夜空再次虔诚地拜了拜，完成了接神的仪式。
“新年好！”江源转过身，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崭新的希望，对着堂屋里的家人们朗声说道。
“新年好！”所有人齐声回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江楚航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被鞭炮声惊醒、此刻正揉着眼睛的时洛，深邃的眼眸在红烛的映照下，盛满了温柔和暖意。
“新年好，洛洛。”他低声说，声音在渐歇的鞭炮余音中格外清晰。
时洛回望着他，眼底映着跳跃的烛火和爱人清晰的身影，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新年好，航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