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回书院的前一晚,沈辰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有大鱼大肉,都是江奕平日爱吃的家常菜。
饭桌上,大家默契地不再提考试,只是说说村里的趣事,聊聊时洛肚子里的小家伙又有了什么新动静,气氛轻松而温馨。
饭后,时洛把江奕叫到一边,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点心。
“二弟,这个拿着,明早进考场前吃。”时洛笑得眉眼弯弯。
江奕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块圆圆的、烤得金黄酥脆的饼子,饼面上用芝麻精巧地点缀出一个“元”字。
“这是……”
“状元饼!”时洛眨眨眼,“我让阿爹照着书上说的样子做的,图个好彩头!用蜂蜜和的油酥面,加了核桃碎和枣泥馅儿,又香又甜又不腻。”
“吃了它,保管你下笔如有神,高中榜首!”
江奕看着这块寄托着哥夫美好祝愿的“状元饼”,心头滚烫。
他小心翼翼地将饼重新包好,郑重地放进考篮最贴身的位置。
“谢谢哥夫!借哥夫吉言!”他声音微哑,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楚航就驾着驴车,亲自送江奕去镇上书院。
考篮被小心地放在车厢最平稳的位置。沈辰、江源、江箐、璟年,还有挺着肚子的时洛,都站在院门口相送。
“二哥!加油!考个秀才回来!”璟年挥着小拳头。
“奕儿,放宽心!”沈辰红着眼眶叮嘱。
江源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江箐默默递上一个装满了温开水的竹筒。
时洛扶着腰,笑着挥手:“小奕,等你凯旋!”
江奕坐在驴车上,回头望着晨光熹微中,家门口那一排熟悉而温暖的身影,望着哥夫隆起的肚子,心中充满了力量。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通往镇上的道路尽头,那里,承载着他的梦想,也承载着全家沉甸甸的希望。
驴车吱呀吱呀,碾过沾着露水的村道,朝着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驶去。
江家小院门口,众人久久伫立,首到那小小的车影消失在晨雾之中。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江奕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江奕带着全家沉甸甸的期盼和那个装满“爱心补给”的考篮回了松涛书院。
江家小院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个晨昏都拉得格外悠长。
等待,尤其是关乎江奕前程的等待,最是磨人。
起初几天还好,大家该忙什么忙什么。沈辰和江源依旧每日去镇上出摊,冷吃摊的生意依旧红火,只是两人收摊回家的脚步比往日更急切了些。
江箐绣花时,针脚偶尔会走神,绣绷上多出几针歪斜的线。
璟年依旧像个小太阳,但玩耍时总会下意识地朝村口张望,嘴里念叨着“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江楚航进山的次数少了,更多时间留在家里,劈柴、挑水、修缮房顶,把家里里外外拾掇得更加利落结实,仿佛要用这忙碌的汗水冲淡心底那份焦灼。
最沉静的,反倒是时洛。
他挺着日渐圆润的肚子,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靠着躺椅晒太阳,捻着酸梅干,神情恬淡。
只有江楚航知道,夜里洛洛靠在他怀里时,会轻声问:“航哥,你说小奕……答得怎么样?那状元饼他吃了吗?管不管用?”
那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放心吧,”江楚航总是用下巴蹭蹭他的发顶,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奕儿心性沉稳,书读得扎实。咱家准备得也周全,不会出差错。”
他虽不懂文章,却对自己的弟弟有着绝对的信心。
日子在看似平静的焦灼中滑过。
终于,到了放榜前一日。
书院惯例,放榜前一日会遣人将成绩提前告知考生家中。
这一日,整个花果村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有孩子参考的人家,更是早早地就派了人在村口张望,望眼欲穿。
江家小院,气氛更是不同寻常。
沈辰一大早就坐不住了,把灶台擦了又擦,水缸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
江源蹲在院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目光死死盯着通往镇上的那条黄土路。
江箐绣花的手彻底停了,心神不宁地绞着手中的丝线。
璟年也异常安静,搬了个小凳子挨着江源坐下,小脸绷得紧紧的,学着阿父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村口。
江楚航没说话,抱臂靠在堂屋门框上,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等待着决定猎物归属的信号。
时洛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坐在躺椅上,手里捻着的酸梅干半天没送进嘴里,目光也时不时飘向院门。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安静,今天格外乖巧,只偶尔轻轻顶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爬高,又缓缓西斜。
村口依旧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期待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担忧。
“要不……我去村口看看?”江源掐灭了不知道第几次烟,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声音带着点干涩。
沈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搓了搓围裙边。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骤雨敲打青石板,打破了村子的寂静,也瞬间揪紧了江家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