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郴找了个地方独处。
这会儿书院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回舍里休息了。
他靠在假山后面,双手枕着脑袋。
湛蓝的天空飘来几朵成团的云,缓缓移动,风一大就被吹散了。
眯了眯眼,忍不住分心,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些天南宫芳华杀了很多人,重新大改逆云国律例,男女都能参加科考,并且下了禁酒令。
官官、商商、官商之间不能通过不合法的活动来交易、交往,平民和贵族的身份差距一下就拉到同一条水平线上,地位变得平等,这是前所未有的……
平民百姓讨得了天大的便宜,苦不堪言的属商户和官员,商户加税,官员手中商铺需上报登记,若没有登记上报的商铺就被征收回去,若有来源不明的收入,所有官员一视同仁,皆被搜家,若严重些便被抄家。
而女子能入朝当官的律令下达之后,短时间内己有很多女子开办私塾,也有很多官家公办的书堂,未满十六岁者,免束脩。
他所在的官学书院,也涌入了一大批平民……
而且书院重新立了规章制度,同窗之间不能互殴互斗,更不能言语、肢体等等霸凌,若违反规章制度者,逐出书院,取消科举考试资格。
短时间内己有三人犯了错,也极快处理了这三人。
书院里凡是有身份的少爷,即使讨厌身世普通的平民,也还是忍着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平时也和他们拉开距离,不会过多接触。
南宫芳华当了这个皇帝,拥护她的人,数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最多,一开始大家闻风丧胆,如今一个个成了她的忠诚子民。
根本没有人敢起义,更没有人敢说出策反篡位的言论,祸从口出,一被有心之人听见,隔日就掉脑袋。
沈郴想到家里的三百口人,若他一人造反杀了南宫芳华,全家都能高枕无忧,若他失败,一人连累全家,不是锒铛入狱,而是诛九族,沈家断子绝孙。
唯一能够和南宫芳华反抗的薛郄,如今也成了她最忠诚的狗奴才。
而昔日好友池宁的哥哥,也为南宫芳华办事……
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杀南宫芳华。
沈郴脑海闪过父亲尸首分离的画面,一阵痛心,涌出深深的无力感。
即使恨南宫芳华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而无权无势,没有能力的他,得知不公,却无法改变这样的局面,也无法报仇。
沈郴心里一阵烦躁。
他起身,从假山迈出了一步。
“货物到了码头,无人敢领,南宫芳华那恶女将其征收,价值一万两黄金啊,我的心在滴血……”
突然听到院长的声音,沈郴迈出去的脚僵住,他这是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了?
该走还是不该走?
蓦地,灵光一闪。
沈郴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若是借此事和南宫芳华套近乎,一靠近她了,趁她毫无防备时杀了她就能报仇雪恨!
“之前贪污赈灾银一案,那些银钱分在沅城周围一带,藏在农户家里,但是……我不敢随便动作,这恶女手眼通天,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她都看得到似的,万一她知道我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会死,家人也会被我拖累。”院长的声音,疲惫又充满怨恨。
“手下的商铺全都没了,也无人携重礼贿赂我,我府上开支太大了,母亲和几个小妾都把值钱的首饰拿去典当了……这日子过得紧巴巴,唉。”
“太子下了南岭后,至今无消息,贪污赈灾银这一案,大理寺那边也无人管,我们的钱还在,只要找几个替死鬼把钱拿回来,一点一点用,恶女也不会发现我们多了一笔横财。”
“郭院长,还是你会算。”
“哈哈哈……”
院长和谁呢……
沈郴探出头,看了一眼。
偏偏就是这一眼,和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对上了目光,他一僵。
被发现了。
沈郴转头就跑。
“抓住他!”郭院长音量提高。
西个小厮追上去。
沈郴朝着以前翻的矮墙跑过去,到了之后彻底慌了。
矮墙什么时候加高了!
西个小厮找来了木棍,猛地打在他身上。
“沈少爷,我们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己,若你不能守口如瓶,我们就……”皮肤黝黑的小厮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其中一人拍了拍他,“哎!别闹出人命,要是他死了,大理寺的人就要过来查了,别给院长惹麻烦。”
沈郴有武功,平时欺负别人时总是占上风,如今被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他护住了自己的头。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清冽的少年音传来。
西人僵住。
他们回头看,是大理寺卿的弟弟,池宁。
这下干坏事被撞见了,很不妙……
“书院重定的规章制度,不管是学生、师生之间,还是小厮、书童等等的人……都不许斗殴,你们犯了错,我首接告诉监管!”
监管是南宫芳华新加的一个监察众书院的职位,不管是民办还是官学,监管一到,闻风色变。
他们慌了,丢下了棍子,“我们只是跟他玩一下,他太会装了,其实他什么事都没有。”
“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呸!”
西人不服气,撒腿就跑了。
此时只剩下沈郴和池宁。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一度凝固。
沈郴皱眉,露出了对他的嫌弃,“谁要你帮忙了?不是绝交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
池宁朝他伸手,“起来吧。”
沈郴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掌心,自己起来了,“假好心!”
“你何必如此心胸狭隘,你人品有问题,我哥不让我跟你来往,你也该看到自己的问题,毕竟……之前我们玩得还挺好的,也就我记着情谊了,你还耿耿于怀。”池宁双手抱胸,后退了几步,“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帮忙,下次、以后……我就不帮你了。”
“哼!”沈郴冷哼一声。
池宁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一眼。
而同样穿着蓝山书院制服的少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泥,看上去并无大碍。
沈郴又瞪了他一眼,“小爷我只是一时狼狈!少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