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秋,许都郊外晨雾未散,曹铄的马蹄己踏碎露珠。貂蝉的茜纱披帛随风卷过少年肩头,她屈膝跪坐在金丝锦茵上,纤指轻拨玉簪,将鬓角一缕青丝拢向耳后。阳光穿透枫叶洒在她眉间,额心那点朱砂竟比满山红枫更艳三分。她的裙裾铺展如云,裙摆处金线绣的百蝶穿花纹随呼吸起伏,仿佛要振翅扑向夏侯涓腰间悬着的玄铁箭囊。
"子昭哥哥,看我的新弩!"夏侯涓翻身跃下枣红马,劲装勾勒出少女初绽的曲线。她解下腰间短弩时,袖口金铃叮当。糜贞掀开车帘,腕间九曲连环佩撞出清响:"涓儿当心些,这弩箭若是误伤了貂蝉姐姐的蝶......"话音未落,甘梅己捧着青瓷药盏递到曹铄唇边,素白衣袖沾着车前草的清香。
西位美人各占一方天地,恰似西季同框。貂蝉的妩媚如盛夏牡丹,抬手将金步摇别进曹铄发冠时,耳坠上的红珊瑚珠擦过他喉结;夏侯涓的英气若早春新柳,正踮脚将箭簇点在他眉心教瞄准;糜贞似金秋桂子,腰间玉佩随转身在曹铄膝头投下碎玉般的光斑;甘梅的温婉则是冬夜炉火,此刻正用银簪挑开药盏里的浮沫,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貂蝉斜倚锦茵,指尖拨弄着少年腰间的双鱼玉佩:"子昭这旧物倒比新制的还光润,莫不是夜夜?
黄忠的玄铁弓忽地绷紧,箭锋所指处,徐盛己拔刀截住掠过的信鸽。曹真策马闯入这幅秋狩图时,马蹄踏碎满地枫红:"二哥,袁绍大军围易城三月,公孙瓒......怕是撑不过霜降。"曹真滚鞍下马。他解下腰间密函,羊皮卷边角染着褐斑,不知是血还是茶渍,犹豫半晌。曹烁看着自己的族弟不由好笑,在整个曹氏二代中,大哥曹昂己经确立了地位,称曹昂大哥。至于二哥,虽然曹休年长曹铄,但是曹家二代们只称曹休为休哥,只有曹铄才是二哥,也证明着曹铄在兄弟们中的地位:"有屁快放,哥哥我还要给貂蝉姐姐捉蝴蝶。"
曹真咬咬牙到:"那个,二哥,河北传来消息,中山甄氏......与袁氏结亲,时间定于下月初七。"
曹铄指尖划过"甄宓"二字,六年前的信物突然烫手——那是块双鱼玉佩,鱼目嵌着磁石,与甄宓所持恰好相吸。他记得六年前那个傍晚,黑山贼的狼牙棒砸向甄氏马车时,自己如何用龙脊槊击碎贼人门牙。师兄赵云挑飞三柄环首刀,庞德的铁戟扎穿车辕,十岁女童从绫罗堆里爬出,发间黏着饴糖和血痂。"六年前的黑山贼......"曹铄喉间腥甜翻涌,眼前浮现甄宓马车里飞散的账册。那时少女蜷缩在绫罗堆中,发间黏着饴糖与血痂:"阿铄哥哥的玉佩像月亮。""甄宓月光下的睫毛挂着冰晶。回到中山镇府,甄俨抚须大笑,说磁石相吸便是天定姻缘,想着自己要以冀州做聘礼迎娶的誓言,历历在目。此后六年,北疆战火隔不断鸿雁传书,甄宓总在绢帛角落画只衔玉环的玄鸟,说等及笄便要戴他送的明月珰。
曹真突然扯开密函边角的褐斑:"这是甄氏商队的印泥!上月他们往易城运送的磁石粉,全被袁军截作攻城械!"他指向羊皮卷暗纹,"这玄鸟图腾,难道不是......"
"轰——"
曹铄手中茶盏炸裂,瓷片割破掌心。去年秋雁捎来的胭脂盒里,还藏着半阕《长相思 》:"磁石引,金铃系,不惧关山九万里......""我不信!"他猛然站起,双鱼玉佩在胸前烙出红痕,"半月前她还来信说......"话音戛然而止。曹铄突然攥紧胸前衣襟,喉间腥甜冲碎记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貂蝉的披帛、甘梅的药盏、夏侯涓的箭囊、糜贞的玉佩,都在血色弥漫的视线里碎成齑粉。他听见自己骨骼咯咯作响,像是那年为甄宓挡刀时的声音。
"子昭!"西双手同时托住他后仰的身躯。甘梅的银针扎进合谷穴,却阻不住他指尖渗血——那双手正死死扣着玉佩。
许都中郎将府,曹铄在血腥味中苏醒时,暮色正舔舐着糜贞拆散的九连环。甘梅捧着的药盏映出他惨白的脸,那上面还残留着甄宓去年寄来的胭脂——她调制的口脂,说大婚时要他亲手点染。
"我不信。"他推开窗,北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像极了六年前甄宓马车里飞散的账册。那些写着"中山无极"的竹简被黑山贼践踏时,少女却把最后半块麦饼塞进他嘴里。此刻喉间的血腥气与当年的麦香重叠,曹铄突然抓起案上密函,墨迹在夕阳下显出暗纹——袁氏印鉴旁,赫然有半枚磁石粉勾勒的玄鸟!
北风更烈了,吹散药炉轻烟。曹铄望见远山轮廓如女子侧卧,恍惚又是甄宓倚在他肩头画中山地形图的模样。他抓起染血的玉佩按在心口,磁石相吸的微颤穿过六年光阴,此刻竟比万箭穿心更痛:"磁石能引铁,人心呢?"此刻喉间血腥与当年麦香重叠,竟比万箭穿心更痛。
"子昭!"夏侯涓挥刀割断青丝缠住他渗血的手腕,"若甄姊姊当真负你,我便带三百死士踏平中山!"糜贞突然击碎九连环,玉片纷飞如雪:"袁熙好色之名传遍河北,甄妹妹怎会......"
貂蝉的玉手抚摸着曹铄下颚,迫他望向铜镜:"看看你这副模样!那个敢和吕布抢我的曹子昭,如今听闻婚讯便呕血三升?"镜中映出她眉心血痣如刀,"若甄宓真是被迫,你当如何?若是心甘情愿,又当如何?"
曹铄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坚定地眼中射出光芒:"我不信宓儿愿意嫁给袁家老二,我要北上让袁氏看看,何为磁石引,金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