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春,许昌城外校场的黄土被马蹄踏成细粉,五万大军列阵扬起的尘烟遮蔽了日头。曹铄的狼头鞭绞着罡风劈开烟幕,精钢鞭节咬住曹安民战马的后蹄。十五岁的少年将军猛然勒缰,青骢马人立而起,将堂兄连人带甲掀翻在地。
"这一拳,揍你克扣军粮!"曹铄铁护腕上的狼牙刺破晨雾,拳锋砸进曹安民面门时,校场东南角的粮车正渗出暗红血水——昨夜巡营发现的三具运粮民夫尸首,脖颈处皆有利刃割痕。鼻血飞溅在"曹"字旌旗的蟠龙金绣上,染得龙睛赤红如鬼。
"住手!"曹操的绝影马嘶鸣着踏裂青石板,马鞭凌空抽向幼子后背。曹铄就势翻滚避开致命鞭梢,肩甲故意撞倒兵器架,数十柄环首刀哗啦倾覆,恰挡住曹操去路。刀光映出曹安民腰间蹀躞带的裂纹——那皮革缝隙里嵌着半粒荆州特产的朱砂米。
曹昂疾步上前扯开弟弟,掌心暗藏的磁石吸走曹安民佩剑。剑柄镶着的夜明珠泛起幽蓝,与上月军械库失窃清单上的"南海夜明宝珠十二颗"记载严丝合扣。"父亲明鉴!"曹铄扯开曹安民内衬衣襟,露出半幅未及销毁的荆州锦缎——这蜀锦纹样正是张绣使者入许时进献的"百兽朝麟"图。
校场忽然死寂,唯有北风卷着沙粒击打铠甲。曹操眼角抽搐,忽然仰天大笑:"安民留守许昌养伤!"转身时大氅扫落的冷汗己渗入麒麟铠鳞片,在朝阳下凝成盐霜。曹铄靴尖踢开个钱袋,五铢钱上宛城官印的"穰"字硌进青石缝,像枚带血的牙。回头看着曹安民远去的背影:“堂兄,你个皮条客,你死了没关系,大哥和典韦不能在宛城有事了。宛城,这回有我……”
宛城垛口的火把在春雨中明灭,贾诩的白羽扇掠过张绣铁甲:"将军请看曹营中军。"鎏金帐篷在雨幕中宛如巨兽匍匐,帐前侍卫轮值的脚步在泥地里踩出深浅不一的坑,"三刻换岗,东南角七步空隙可容死士突入。"
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青砖上汇成八卦阵图。张绣枪尖挑破水洼倒影:"文和当真算准今夜星象?""太白犯昴,主大将陨落。"贾诩羽扇轻摇,扇骨暗藏的磁针忽指向北,"只是那七杀星旁多了颗妖星..."话音未落,城下传来战马惊嘶。
曹铄蹲在粮车后,狼头刺青下的肌肤泛起鸡皮疙瘩。他记得史书记载:亥时三刻,胡车儿将盗走典韦双戟。雨幕中九尺羌人抱着酒坛走向军帐,腰间皮囊鼓胀异常——那形状绝非酒器,倒似西域火油罐。
"老典!"曹铄突然窜出,夺过典韦酒碗一饮而尽,"好烈的西凉烧春!"他故意打翻酒坛,琥珀色液体泼湿胡车儿裤裆。羌人擦拭时,曹铄袖中磁石吸出其靴筒包,纸包上"五石散"的朱砂印被雨水晕开,染红典韦战靴。
典韦铜铃眼骤然瞪圆:"胡兄弟这是何意?"胡车儿羌刀己出鞘半寸,曹铄的狼头鞭却先卷住帐外火把。烈焰在雨中划出赤色弧线,照亮粮草堆后二十具强弩——弩机竟全部上弦。
"说!张绣许你多少金珠?"曹铄靴底狼牙钉刺入羌人指缝。胡车儿惨嚎声中,典韦己捆好双戟,铁塔身躯堵住帐门。突然帐外箭如飞蝗,三支淬毒弩箭穿透牛皮射向典韦后心——却被双戟舞成的铁幕尽数击落。
曹铄扯开羌人皮囊,数十枚火石散落——正是焚烧粮草的特制硝磷。他瞳孔骤缩:史书记载的火攻竟提前两个时辰!狼头鞭卷起鸣镝箭射向夜空,赤色烟花在雨幕炸开,映出粮仓方向冲天火光。
曹操的指尖抚过邹氏鬓边步摇,金凤衔着的东珠映出帐外刀光。"夫人可知此珠来历?"他忽然扯断珠串,三十六颗明珠滚落案几,"北海潜蛟人搏命采撷,每年要填进百条性命。"
邹氏素手轻颤,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淯水漕运图》,在"武库"标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帐外许褚佩刀铿然出鞘半寸,斩断夜枭掠过帐布的黑影。暗卫统领牛金的手势在雨幕中变换三次——东南角第三哨塔的守卫己被替换。
中军帐内,曹操突然按住邹氏欲拾东珠的手:"夫人喜欢听磬音?"案头玉磬被他拂落,碎玉声中十二名乐姬袖剑出鞘。邹氏鬓边海棠步摇突然射出银针,却被曹操早有准备的犀皮护腕尽数挡下。
"张绣送你入帐时,可曾说过这步摇机括只能使用一次?"曹操捏碎金凤双眸,露出里面淬毒的牛毛细针。帐外突然传来典韦怒吼,声震屋瓦。
许褚陌刀横在曹操帐前:"少主止步!"曹铄突然扯开衣襟,狼头刺青下心口箭疤狰狞:"仲康徐州之战的情义?"
话音未落,曹昂己撞向许褚肋下。三人滚作一团时,曹铄鞭梢卷开帐帘——曹操赤着上身暴怒而起,邹氏鸾袍滑落香肩,露出背后凤凰刺青。少年目不斜视,将胡车儿掷在案前:"张绣今夜必反!"
案头《宛城布防图》被羌人鲜血浸透,曹铄踢开皮囊,硝磷火石当啷作响。曹操眼角抽搐,突然抓起令箭掷向帐外:"击鼓!升狼烟!"
东南角七座哨塔同时燃起青磷火,将宛城照得白昼般通明。曹仁的铁骑在西门列出鱼鳞阵,盾牌缝隙伸出丈八钩镰枪;于禁的水军船底倒刺铁网绞碎偷袭的蛙人;曹洪令旗上的铜镜将火光折射成十字,北门要道顿成火海。
曹操披挂麒麟铠出帐时,宛城谯楼传来三更鼓。贾诩白羽扇凝在半空,他嗅到风中混着鱼油味——这是曹军特制火箭燃料,遇水不灭。
"将军请看东南。"贾诩羽扇轻点,曹营中军竖起七面狼头纛旗。曹铄立在望楼,连弩指向城头,箭簇纸条展开八个血字:"天时不至,静待佳期"。那墨是用胡车儿血混着硝粉写成,遇风自燃,在夜空烧出妖异蓝焰。
张绣银枪垂下,枪缨滴着雨水:"文和,我们...""曹营粮仓火起半刻即灭。"贾诩叹道,"那位二公子早用沙土覆了硝磷,更在护城河布下铁网油囊。"他羽扇指向河面漂浮的焦尸,那是试图凿船的西凉死士。
曹铄的狼头鞭突然卷住谯楼飞檐,身形如鹞子翻上城头。少年割断张绣将旗,白狼旗坠落时正盖住贾诩的八卦阵图。"告诉张绣——"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遍战场,"我父念旧,仍许他镇守宛城!"
东方既白,曹操望着次子背影喃喃:"此子类我。"却不知曹铄掌心攥着半枚带血五铢钱——那是从胡车儿齿缝抠出的,钱文"穰"字缺了半笔,正是张绣与荆州通信的密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