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的植物培养舱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甜味,像是过熟的香蕉混着铁锈。我蜷缩在一堆转基因土豆后面,手里攥着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指节发白。
**"他们用孩子的脑脊液做燃料。"**
胃里一阵翻涌,我干呕了几下,却只吐出些酸水。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除了老张头塞给我的那半块发霉巧克力——现在它像块铅似的沉在胃底。
培养舱的门突然滑开一条缝,我浑身绷紧,手指下意识摸向数据笔。
"吃。"老张头扔进来一个纸包,里面是两个蔫巴巴的胡萝卜和一张门禁卡,"B-12区厕所后面有个备用通风口,卡能刷开。"
我抓起胡萝卜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往下咽,粗糙的纤维刮得喉咙生疼:"为什么帮我?"
老张头蹲下来,工作服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下那个十二面体疤痕。疤痕边缘发红,像是最近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赵明远是我学生。"他用长满老茧的拇指擦了擦我的嘴角,动作粗粝得像砂纸,"那小子临死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照顾好那个爱问蠢问题的丫头'。"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赵明远镜片后狡黠的目光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总是一边骂我问题幼稚,一边熬夜帮我查资料。
"听着,"老张头突然压低声音,"今天下午三点,戴森束要执行第二次太阳能量抽取。那群白痴不知道每次抽取都会让'它们'长得更快。"
"它们?"
老张头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胡萝卜掉在地上。他撩起左腿裤管,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的丝状物在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太阳里的东西。"他声音嘶哑,"我五年前在柯伊伯带采样时感染的。"
我盯着那些金丝,突然想起7号缄默儿童皮肤上浮现的纹路。数据笔在口袋里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我的思绪。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基地。老张头猛地站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搜查队到生态区了,快走!"
他把我推进通风管道,塞给我一个老旧的头戴式显示器:"三点整,对准太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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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2区的厕所臭得让人窒息。**
我缩在最后一个隔间里,马桶水箱上刻满了各种下流涂鸦和数学公式——显然是工程师们的杰作。通风口的盖子锈死了,我正用数据笔当螺丝刀使劲拧,突然听见厕所门被踹开的声音。
"每个隔间都查!"是安全主管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电子杂音,估计是摔进垃圾处理通道时伤到了发声器。
我屏住呼吸,慢慢把身子抬离马桶,双脚踩在水箱上。门缝下能看到两双军靴越走越近,其中一双的鞋带上还沾着可疑的黑红色污渍——可能是鹿小雨的血。
"这个锁着!"
"撞开!"
隔间门被猛地撞开时,我正吊在通风管道里,手指死死扒着边缘。下面的警卫骂了句脏话,对着马桶开了两枪,水花溅了一墙。
"通风口!"
我拼命往管道深处爬,指甲在金属接缝处劈裂也感觉不到疼。身后传来攀爬的声响,接着是安全主管的电子音:"程博士,你以为缄默儿童为什么能听见太阳?因为他们的DNA有一半和——"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整个管道剧烈震动。我回头看见安全主管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他的下半身卡在了管道转弯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锋利的金属凸起,首接刺穿了他的大腿。
"妈的维修部......"他咬牙切齿地拔出腿,鲜血喷在管道壁上。
我趁机拐进一条岔路,管道标签上写着"地热区-危险"。温度越来越高,汗水浸透后背,呼吸间都是灼热的金属味。
老张头的显示器突然发出滴滴声,时间显示14:58。
前方出现一个观察窗,我扑过去,透过厚厚的防护玻璃看到外面的景象——火星地表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铁锈色,而天空中的太阳比平时大了整整三倍,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金色纹路。
14:59。
戴森束启动了。
数十道金线从火星基地射向太阳,像一把把利剑刺入恒星表面。太阳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的面团。
突然,一道前所未有的耀斑爆发了。强光穿透防护玻璃,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但视网膜上己经烙下了一个诡异的图案——那是个十二面体的轮廓,由太阳黑子组成。
老张头的显示器自动开启,画面跳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冰层下的某种巨大结构,表面覆盖着与太阳上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
"土卫二......"我喃喃自语。
显示器突然黑屏,然后自动弹出一条文字信息:【冰下1200米,前哨站在等你】。署名是三个字母:**LYX**。
鹿小雨的首字母缩写。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通风管道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撞击基地。观察窗外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太阳表面鼓起一个巨大的泡,里面隐约可见某种长条状的阴影在游动。而更恐怖的是火星地表,无数道裂缝正向外喷射金色雾气,雾气中浮现出人形轮廓。
"它们醒了......"安全主管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转头看见他半个身子爬进通道,机械义眼疯狂闪烁,"你满意了?"
他的防护服领口被扯开,露出脖颈——那里的皮肤下也有金色丝状物在蠕动,只是颜色更深,几乎发黑。
"你也被感染了?"我后退到观察窗边,玻璃烫得后背生疼。
安全主管突然笑了,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不是感染,是进化。"
他的机械义眼啪地弹开,里面涌出一团金色黏液,在空中扭动着形成一个小小的十二面体。与此同时,我口袋里的数据笔突然变得滚烫,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它在震动。
"她选中了你。"安全主管——或者说曾经是安全主管的东西——歪着头,声音里混着电子杂音和另一种诡异的嗡鸣,"但钥匙只能开一扇门。"
整个基地突然倾斜,我被甩到观察窗另一侧。安全主管的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塌陷,金色黏液渗入通风管道的金属接缝。
显示器又亮了,这次是实时画面:土卫二冰层下的巨大结构正在发光,而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像素极低,但那歪戴的帽子和过长的袖口,分明是己经"死了"的鹿小雨。
她对着镜头举起一块冰,冰里冻着一具穿着老式宇航服的尸体。尸体胸口的铭牌清晰可见:**赵明远**。
而更惊悚的是,冰层深处还有无数这样的尸体,全都保持着向前攀爬的姿势,像是要冲破冰封。
显示器闪烁几下,最后浮现一行字:
**"太阳是牢房,我们是钥匙。来土卫二,真相在冰下。"**
通风管道突然破裂,我被抛向半空。最后的意识里,看见火星的天空中,那个太阳表面的泡泡破了,一条巨大的、半透明的触须状物体缓缓伸出,向着火星方向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