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庭院都沐浴在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之中。
没有僵尸的嘶吼,没有战斗的硝烟,只有阳光在叶片间跳跃,风儿吹拂着花草发出细微的协奏。
编号9527豌豆射手静静地待在小女孩为他准备的花盆里,
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平和。
他那奇异的、能灵活转向的茎秆,
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致命雾气,
都成了他与这个小小花圃共享的秘密。
庭院角落里那两株老向日葵,
这些天格外努力地吸收着每一缕阳光。
她们花盘中积攒的“阳光单位”渐渐起来,
再加上偶尔从天空悠悠飘落、被她们小心翼翼接住的几点自然阳光,
似乎终于达到了某个期盼己久的数量。
一天午后,9527“听”到小女孩的母亲轻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
“太好了,莉莉,我们攒够阳光了。
再加上天上掉下来的那些,
应该足够去戴夫先生的站点,
换几面坚固的坚果墙回来了。”
“真的吗?妈妈!”
小女孩的欢呼声像小鸟般雀跃,
“我们有坚果墙了吗?太棒啦!”
她蹦跳着跑到9527的面前,
一把抱起他的花盆,
小脸蛋兴奋得通红:
“小豌豆,小豌豆你听到了吗?
我们要有坚果墙保护我们啦!
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打僵尸了,
卷心菜也是!坚果墙会把所有坏蛋都挡在外面的!”
9527能感觉到小女孩纯粹的快乐,
那快乐像温暖的泉水,
也流淌进了他的感知。
他甚至能“察觉”到不远处那株就没醒过几次的卷心菜投手,
也微微摇晃了一下他那圆滚滚的“脑袋”,
传递出一股喜悦的、憨厚的意识波动。
对于这个小小的家而言,
几面坚果墙,
或许就意味着更长久的安全和安宁。
小女孩的母亲简单收拾了一下,
将那些积攒的“阳光单位”(它们被小心地存放在一个特制的陶罐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用布袋包好,
又在莉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便带着满怀的希望,
走出了这个偏僻的小院。
她要去数里之外的一个据说偶尔会有戴夫流动商人经过的临时站点,
交换那能带来安全的“壁垒”。
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庭院。
小女孩坐在门槛上,两只小手托着下巴,
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最初的兴奋和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沉淀下来。
9527静静地立在窗台上,他的新能力让他能轻易地将“视线”投向远方。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除了蜿蜒的、空无一人的乡间小路,以及在晚风中摇曳的野草。
卷心菜投手不知何时也醒了,默默地陪着小女孩一起等待。
那两株老向日葵,也早己停止了摇摆,
花盘微微低垂,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无言的凝重。
夜幕,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掌心,缓缓覆盖了大地。
庭院里升起了篝火——那是小女孩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拙地点燃的,
火光映照着她孤单瘦小的身影,
以及她那双渐渐失去光彩的、盛满了不安与期盼的眼睛。
她没有哭,只是固执地望着,望着那条母亲离去的路。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从黄昏到深夜,又从深夜到黎明。
太阳再次升起,
将金色的光芒重新洒向这个小小的庭院。
小女孩依旧坐在门槛上,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
像一只被遗弃的雏鸟。
她的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倔强地睁着。
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始终空空荡荡。
小女孩的母亲,提着那袋沉甸甸的“阳光”,在那个充满希望的午后离开了家,却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没有回来的第一个夜晚,
小女孩是抱着膝盖,依偎在编号9527豌豆射手的花盆边,在冰冷的露水中瑟瑟发抖着睡去的。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是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
像蒙尘的星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第二天,第三天……
小女孩依旧沉默。
她会像往常一样给9527和卷心菜投手浇水,会笨拙地生起篝火,
但她不再唱歌,也不再对它们说话。
庭院里那两株老向日葵,似乎也因失去了女主人的照料和那份持续的期盼,
花盘越发低垂,连阳光都难以凝聚了。
这个小小的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一点点失去生机。
灾祸,总是在人们最脆弱的时候,悄然而至。
几只比先前工装僵尸更加凶悍的、穿着沾满污血的橄榄球护具的僵尸,
咆哮着冲破了早己腐朽的木质院墙,闯了进来。
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这庭院中最后残存的“活气”。
小女孩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
但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尖叫哭泣。
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
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些逼近的怪物。
9527的炮管瞬间昂起,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也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似乎浓郁了一丝。
他能感觉到小女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死寂的绝望,
这让他每一片叶子都像被火焰灼烧般疼痛。
“砰!砰!砰!”
他率先开火,灵活的茎秆让他能轻易锁定目标。
一颗颗豌豆精准地射向其中一只橄榄球僵尸,
那僵尸虽然皮糙肉厚,
但在9527如今得到强化的攻击下,也被打得连连后退,
身上不断爆开小小的创口。
另一边,卷心菜投手也用尽了全身力气,
将一颗颗卷心菜投向另一只橄榄球僵尸。
但他的力量实在太弱了,那些卷心菜砸在僵尸厚重的护具上,
只能略微延缓一下它的脚步,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只被卷心菜投手攻击的僵尸,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咆哮,
轻易地拨开飞来的卷心菜,
几步就冲到了卷心菜投手面前,
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卷心菜投手连一声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
便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解决了卷心菜投手后,那只橄ADE球僵尸的目标,
转向了离它最近的9527。
它发出贪婪的嘶吼,巨大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嘴巴,
对准了9527那青翠的、似乎很可口的叶片,
准备一口将这个不断发射讨厌豌豆的小东西吞噬掉。
就在僵尸那布满獠牙的嘴即将合拢的瞬间——
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
用她那瘦弱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胳膊,
死死地抱住了9527的花盆,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
是小女孩!
她小小的脸庞紧贴着冰凉的花盆,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但她的双臂却像铁钳一样,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露珠,
那副神情,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一副不想活了,却又拼命想保护她最后伙伴的样子。
9527的感知在这一刻几乎要炸裂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女孩身体的颤抖,
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属于阳光和青草的清香,
更能感觉到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决绝而剧烈地跳动。
他想起了黑玫瑰被抓走时,
自己那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黑玫瑰,这个小女孩……她们都曾对他这个卑微的植物,
散发过不求回报的善意和好奇。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
只能看着她们陷入险境,走向毁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液体,
从9527的叶片边缘渗了出来,滴落在小女孩的发梢。
那是植物的“眼泪”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
自己的“内心”正在被一种远比被僵尸啃噬时更剧烈的痛苦所撕扯。
他有能力击杀眼前这只僵尸,
他那奇异的黑色雾气,他那得到强化的豌豆,
都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
可是……小女孩紧紧地抱着他,
那股悲伤,
将他完全护在身后,他的炮管根本无法对准敌人!
他也根本不敢开火,他怕伤到她!
“让开……快让开啊!”
他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试图用自己微弱的意识波动去影响小女孩,
但植物与人类之间,终究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噗——”
一声沉闷的、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9527感觉到怀抱着他的那双小手臂猛地一僵,
然后,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他的花盆上,
压弯了他一片新生的嫩叶。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从女孩的颈间涌出,顺着花盆的边缘,
缓缓渗入了他身下的泥土。
那只橄榄球僵尸,则满足地发出了一声类似打嗝的声响,
它那沾满了鲜血的嘴,
正自顾自地、贪婪地啃噬着它刚刚获得的“美味”——那颗曾经充满了天真与善良的小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