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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5月13日黎明。
城隍庙戏台的藻井在晨曦中泛着血色，方蓉的皮鞋踏碎满地香灰。她数着立柱上的弹孔，第七根柱子上的凹痕组成北斗七星，天枢位的凹槽里嵌着半枚带血铜纽扣。当周立仁的怀表嵌入凹槽，地面突然震颤着裂开，露出通往地宫的青石阶。
"等等。"方蓉拽住要冲下去的周立仁，将硝酸银溶液泼向台阶。溶液瞬间变成靛蓝色——这是三菱化工特制显影剂的反应，"每级台阶都涂了氰化钾，遇汗即溶。"
地宫深处的烛光摇曳，七张手术床围成樱花状。周小羽躺在中央，手腕静脉插着透明胶管，粉色药液正随着铜铃节奏注入体内。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入口，和服腰带上的家纹让周立仁瞳孔骤缩——那是他未婚妻南桥雪子的家族徽章。
"二十年了，周君。"女人转身露出与方蓉七分相似的面容，耳后朱砂痣在烛光下渗出血珠，"当年你说要带我看富士山的雪......"
周立仁的配枪突然卡壳。方蓉注意到女人衣袖滑落的疤痕，正是日军战地医院特有的环切术切口。当地面香灰被气流卷起时，她猛然掷出钢笔，笔尖刺破悬吊的药袋。腐蚀性液体浇在烛台上，升腾的白烟中显出血色密码。
"雪子早就死了！"周立仁扯开衣襟，心口樱花纹身的每片花瓣都刻着日期，"昭和八年西月七日，你在闸北码头亲手开的枪。"
女人癫狂的笑声震落墙灰。她掀开假发，露出剃光的头皮，上面纹着完整的《教育敕语》："帝国让我重生为雪子，就像这个冒牌货重生为你女儿。"手术刀挑开周小羽的衣襟，少女心口赫然纹着相同的樱花。
方蓉的镊子突然刺破胶管。药液喷溅在青砖上腐蚀出密码，正是童谣缺失的最后段落。当地面开始塌陷时，她拽着周立仁滚向铜柱，袖中钢丝缠住横梁。悬在半空时，她看见王阿婆从通风口跃下，枯瘦的手精准刺入女人后颈。
"森田雪子，记得哈尔滨的债吗？"王阿婆的关西腔撕破伪装。两个年过半百的宿敌在地宫缠斗，每一招都是黑龙会的古流杀招。当森田的匕首刺入王阿婆肋间时，老太婆突然咬碎假牙，将毒囊喷进对方眼眶。
方蓉的钢丝绞断最后根胶管。周小羽突然睁眼，用日语嘶吼着扑来，被周立仁用警棍击昏。他颤抖着解开女儿衣领，在樱花纹身下找到道三寸长的旧疤——正是当年他为小羽切除胎记的位置。
"是移皮术！"方蓉的镊子挑起疤痕边缘，露出底下的缝合线，"他们从尸体剥下雪子的皮肤......"话音未落，森田雪子的狂笑突然转为呜咽。王阿婆的银簪贯穿她咽喉，簪头的夜光漆显出"七生报国"的遗言。
地宫穹顶轰然塌落时，方蓉将最后支安瓿瓶砸向承重柱。记忆消除剂遇空气燃起幽蓝火焰，烧穿了支撑结构的金丝楠木。当众人爬出废墟时，朝阳正刺破云层，将城隍庙的飞檐染成金色。
警署停尸房内，方蓉用银针挑开森田雪子的头皮。夹层中的微缩胶卷显影后，是份潜伏人员名单。当她的钢笔尖划过"鹭海医院院长"的名字时，突然被周立仁按住："留着钓更大的鱼。"
三日后，樱花贸易株式会社突发大火。消防队在灰烬中找到七具焦尸，每具都戴着刻有童谣的铜铃。方蓉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周立仁为小羽戴上新打的银锁。少女眼中的阴翳正在消退，却仍会在午夜用日语背诵童谣。
"她需要时间。"方蓉将特效解毒剂混入汤药，"这些药能中和神经毒素。"瓷碗底部的釉彩在月光下显出密码，正是她穿越前在实验室看到的配方——1937年这个时空本不该存在的配方。
周立仁的怀表突然鸣响。他翻开表盖，原本空白的相片夹层显出血色文字："小心穿白绢袜的人。"当两人冲向档案室时，正撞见新调任的日籍顾问在翻查卷宗。那人转身时露出的白绢袜上，绣着半朵带露的樱花。
暴雨夜，方蓉在验尸房解剖焦尸。手术刀划开胃袋时，滚出枚带齿痕的银元。当她将银元放入显影液，齿痕竟组成现代简体字："2023年见。"
窗外惊雷炸响，方蓉的白大褂被风卷起。她摸向胸前钢笔，发现笔夹处多了道划痕——与穿越那日浴缸边的瓷砖裂痕完全吻合。远处码头传来汽笛声，黑压压的货轮正在进港，船身隐约可见"樱花丸"的白色涂装。
周立仁的配枪上了新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翻开新案卷，首页贴着方蓉的侧写画像，备注栏写着："特别顾问，身份成谜，可信。"当钢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时，城隍庙的铜钟敲响第一声晨钟。
方蓉站在鹭江堤岸，看着朝阳撕破海雾。浪花将某个金属物件推上沙滩，那是半块烧焦的怀表，表盘裂纹拼出"未完待续"的片假名。她将表链缠上手腕，转身走向警署的方向。风卷起她的呢料大衣，露出暗袋里泛黄的《东亚谍报史》手稿。
码头工人开始装卸货物，木箱缝隙渗出暗红液体。穿白绢袜的监工扶了扶圆框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他耳后新纹的朱砂痣。货轮烟囱喷出的煤灰飘向城区，在教堂尖顶聚成诡异的漩涡云。
方蓉的钢笔尖在案卷上停顿，突然写下新的标题："南桥码头疑云"。晨光穿透百叶窗，将她的影子投在1937年的中国地图上，像把出鞘的利剑，首指东北方向那片飘着雪花的区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