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通商银行的大理石廊柱上，圣母浮雕的眼眶里嵌着半枚变形的弹头。方蓉蹲下身时，嗅到空气里漂浮着杏仁味的苦香——这是氰化物遇热分解的特征，但 1936 年的法医不可能知道。
"让开！"戴圆框眼镜的法医粗暴地撞开她的肩膀，镊子粗暴地插进焦尸张大的口腔，"周探长，舌骨完好，排除窒息致死。"他刻意扬起的声调里带着某种表演性质，方蓉注意到他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墨渍，袖口却异常洁净——这不像刚解剖过三具焦尸的状态。
她不动声色地绕到尸体右侧，皮鞋尖碾碎了半枚镀银纽扣。缠枝莲纹的凹槽里积着暗红物质，用试管刮取时竟发出金属摩擦声。
"周探长，"她举起纽扣对着阳光，"英美烟草的定制款，但镀层里掺了钨钢粉——这种防弹工艺，今年刚在德国注册专利。"
周立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蹲下时，方蓉闻到他后颈飘来的广藿香气息，这是圣玛丽医院太平间常用的防腐剂味道。"方小姐认为凶手有军方背景？"
"不止。"方蓉用镊子翻开焦尸右耳，耳道里嵌着片青黑色薄片，"这是被高温碳化的赛璐珞，常用于电影胶片......"话音未落，法医突然打翻酒精灯，蓝火舌瞬间吞没了尸体的头颅。
"我的过失！"法医慌乱扑灭火苗，但焦尸的颅骨己裂成碎块。方蓉盯着他颤抖的手指，在灰烬中精准夹出一粒未燃尽的银珠——这是微型胶卷的保护壳，她在 2022 年的间谍案卷宗里见过类似证物。
周立仁的手掌重重按在法医肩头："张法医，劳烦去警车取些冰袋来。"等那人踉跄着跑远，他才压低嗓音："三天前海关查获的走私案里，也有这种钨钢纽扣。"
方蓉的指尖抚过金库铁门锯齿状的裂口，突然顿住。门轴缝隙里卡着半片深褐色鳞状物，凑近嗅闻时有海腥味——这是鼓浪屿特产的文昌鱼干碎屑，但本该出现在二十海里外的渔市。
"爆炸点在这里。"她指着地板上放射状裂纹，"但冲击波方向..."
突然响起的钟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正午阳光穿透穹顶彩绘玻璃，圣母像的瞳孔在地面投下血红色的光斑，恰好笼罩住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
周立仁突然拽着她后退两步。光斑移动的瞬间，焦尸胸腔内传来细微的咔嗒声——这是方蓉在现代拆弹课上听过的，微型定时装置启动的响动。
"全体撤离！"周立仁的吼声与爆炸声同时炸响。气浪掀翻勘查箱时，方蓉看见漫天飘落的文件碎片中，有张烧焦的船票残片正巧落在她掌心——"春日丸，10 月 12 日，底舱 19-03"。
硝烟散尽后，金库墙面显露出隐藏的暗门。周立仁用佩枪撬开锈蚀的门栓，霉味中混杂着熟悉的鱼肝油气息。方蓉的袖珍手电筒照亮通道墙壁，某处水泥涂抹痕迹明显新于周边——用手指轻叩，空心层里传来金属共振声。
"1903 年通商银行扩建时的设计图，"她抹去墙灰露出铜制铭牌，"这里本该是承重墙。"手电光扫过地面，两道平行的金属划痕消失在黑暗深处——这是运送重物的推车痕迹，但灰尘厚度显示最近三天内有人使用过。
重返爆炸现场时，方蓉发现个更蹊跷的现象：所有时钟都停在七点零三分，但她的怀表显示实际己过正午。当她触碰金库大门，静电让汗毛首立——这是强电磁场残留的迹象，而 1936 年鹭海根本不存在这种设备。
"周探长请看。"她举起从暗门缝隙捡到的金属丝，末端带着焦黑的绝缘皮，"这种漆包线规格，至少领先这个时代二十年。"
突然，张法医的惨叫从地下室传来。两人冲下螺旋铁梯时，看见冰柜旁瘫坐着面无人色的法医，他的左臂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手指间缠着半截电影胶片——正是从焦尸耳道消失的那截。
"他碰到了尸体腹腔的机关。"方蓉蹲下检查，法医指甲缝里嵌着荧光绿的粉末，"这种夜光涂料，是日本海军去年刚研发的..."她突然扯开法医的衣领，锁骨处的樱花刺青正在暗处幽幽发亮。
周立仁的枪口己经顶上法医太阳穴："黑龙会的问候方式真特别。"
"等等！"方蓉按住他扣扳机的手，"他颈动脉注射过阿托品，瞳孔却没放大——这是受过反审讯训练的特征。"话音未落，法医突然咬破后槽牙，黑血从嘴角涌出的刹那，方蓉的镊子精准夹住了他舌下的蜡丸。
展开染血的蜡纸，上面用德文写着："黄金换钨矿，高雄港，1903。"周立仁摸着铁门上的弹痕沉吟："1903 年，德国人在高雄设立的货栈编号..."突然，穹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方蓉抬头看见彩绘圣母像的眼睛变成了黑洞洞的枪口，持枪人腕间的蓝宝石光芒与陈启年的领带夹如出一辙。她扑倒周立仁的瞬间，子弹击碎了他们身后的《法币改革公告》镜框，飞溅的玻璃渣中，一张泛黄的照片飘然落地——正是穿越前方蓉在解剖台前的工作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