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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别墅的铜鎏金座钟敲响子夜十二下时，方蓉正站在藏书阁的梯凳上。她手中的煤油灯将古籍书脊的鎏金纹路映得忽明忽暗，突然照见《本草纲目》书匣边缘的暗格——紫檀木纹里藏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
"方小姐要找南洋通商卷宗？"陈叔幽灵般出现在梯下，手里的铜烛台晃得人眼花，"老爷吩咐过，那批光绪年间的旧账..."他突然剧烈咳嗽，烛泪滴在青砖地上凝成血珠状。
方蓉的簪子尖探进暗格时，带出张泛黄的契约。荷兰水印纸上，"槟城曾氏商馆"的朱砂印正在霉斑中渗出血色。当她看清乙方签名处的爪夷文时，指尖突然传来灼痛——那是南洋巫医特有的诅咒符印，用尸油混合孔雀胆书写而成。
"光绪二十三年，曾鸿章用二十箱福寿膏换得暹罗公主私生子..."周立仁的怀表盖弹开，表盘背面嵌着的小镜将月光折射到契约空白处，显影出串生辰八字：正是曾珊珊的真实出生日期！
藏书阁的雕花窗突然被狂风吹开，暴雨卷着张旧照片拍在方蓉脸上。照片里穿纱笼的南洋女子抱着婴儿，颈间莲花银锁与曾珊珊脚链的玉坠如出一辙。翻转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白莲开谢时，孽债血偿日。"
"陈叔，暖阁地砖下埋着什么？"方蓉突然发问。老管家手中的烛台哐当坠地，火苗舔舐着波斯地毯的流苏，焦糊味里混进丝腥甜——是曾鸿章雪茄匣里特有的龙涎香气。
当他们在暖阁撬开第九块金砖时，腐臭味几乎令人窒息。铁盒里躺着把生锈的产钳，钳齿间缠着缕干枯的长发，发梢系着的银锁片刻着爪夷文"赎罪"。方蓉用镊子夹起张残破的接生记录，光绪二十三年九月初七的条目被血渍浸透："女婴心漏，其母血崩而亡。"
"当年槟城的接生婆..."陈叔突然跪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是被老爷灌了水银灭口的！"他的后颈衣领翻起处，新月形疤痕正在渗血——与曾明远耳后的如出一辙。
暴雨拍打彩绘玻璃的声响中，方蓉突然听见阁楼传来婴儿啼哭。顺着 servants' staircase 爬上顶楼时，她的手电筒照见墙角佛龛——鎏金观音像的心口位置空空如也，莲座下散落着水晶兰花瓣，每片都写着血咒般的"偿"字。
"这是珊珊小姐的胎发匣。"陈叔颤抖着捧出个沉香木盒。发丝间缠着张德文病历，1918年柏林心脏研究所的诊断书显示："先天性心室缺损，活不过廿二岁。"方蓉突然想起客栈暗室里的手术记录，8月10日的"标本采集"正是曾珊珊二十二岁生日。
当他们在祠堂牌位后发现暗门时，铜锁早己被磺胺结晶锈死。暗室里堆满南洋寄来的木箱，撬开的箱盖内壁用血画着莲花图腾。最骇人的是箱底那尊鎏金送子观音——莲座下压着具婴孩骸骨，胸腔位置镶着曾珊珊同款银锁。
"光绪二十三年，老爷用死胎偷换了暹罗公主的活婴..."陈叔的供词被雷声劈碎，"珊珊小姐的生父，是槟城毒枭陈阿西..."
方蓉的钢笔尖突然顿在笔记本上。她想起水仙客栈排水管里的福寿膏残渣，正是陈阿西垄断的滇缅货。当她在暗室角落发现德国制冰柜时，霜花里封存的不仅是磺胺药剂，还有整盒未拆封的爪夷文威胁信："若不交还骨血，白莲教必索你全家性命！"
暴雨中，方蓉浑身湿透地冲进警署档案室。泛黄的《鹭江晚报》社会版里，1925年清明节刊登过则奇闻："曾氏墓园惊现七窍流血男尸，经查系槟城侨商陈氏仆从..."配图尸体耳后的新月疤痕，此刻正在她的放大镜下渗出血丝。
当周立仁带人掘开曾家祖坟时，楠木棺材里的景象让所有人窒息——本该安葬曾鸿章发妻的棺椁中，躺着具穿南洋纱笼的女尸，心口插着把德国手术刀。尸身右手紧攥的银十字架，链扣处缠着的正是曾珊珊日记里的金丝线！
"民国八年，老爷派人去南洋了断旧债..."陈叔的嗓音在审讯室沙哑如砂纸，"夫人撞见运尸船后，当夜就吞了鸦片膏..."他突然扯开衣襟，胸膛上狰狞的刀疤组成了莲花形状，"这刀疤是陈阿西留的，他要曾家世代记住这笔血债！"
方蓉站在水仙客栈天井里，暴雨冲刷着墙上的爪夷文咒符。她终于明白曾珊珊日记里的"地龙翻身"是何意——客栈地窖正对曾家祖坟，每个雨夜都能听见冤魂叩击棺盖的闷响。而那把插在南洋女尸心口的手术刀，此刻正在证物袋里泛着冷光，刀柄刻着的德文缩写，分明是曾明远在柏林医学院的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