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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的霉味混着硝石气息扑面而来，方蓉数着螺旋铁梯的台阶——这是她穿越以来见过的第三座英式保险库。周立仁举着德制蓄电灯，冷白光束切开黑暗时，惊起几只啃噬账册的白蚁，在光柱里抖落翅膀上的银粉。
"门锁是德国克虏伯公司定制。"探长用警棍敲击两寸厚的钢门，闷响震落门楣积尘，"十二小时前，陈老板亲自转动密码盘存入南洋商会的货单。"
方蓉的指尖抚过黄铜转轮，在数字"7"的凹槽里触到黏腻的残留物。她将证物棉签浸入随身携带的氯仿瓶，棉絮立刻泛起诡异的孔雀蓝。"硝化甘油分解后的硝酸盐结晶，"她对着灯光转动棉签，"混合了...藏红花酸？"
周立仁的笔记本哗哗翻动，停在上次记录的化学方程式页："你教我的显色反应需要酸性环境。"他突然蹲下身，警裤膝盖浸在阴沟污水里，放大镜对准门槛缝隙，"这里有拖拽痕迹，但三百斤的保险柜不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方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蓄电灯光束里浮动着数以千计的银蓝色微粒，像被惊扰的萤火虫群。她撕下旗袍衬裙的绸布，在潮湿地面轻轻按压，布料立刻吸附出半枚胶鞋印纹。
"搬运重物时，铝粉从柜底震落了。"她将绸布叠成证物包，瞥见周立仁正在丈量鞋印尺寸，"41码，和通风口发现的靛蓝纤维属于同一人。"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天花板，蓄电灯扫过铸铁通风管。方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第三次穿越时追捕军火贩的记忆突然闪回——同样的通风管布局，同样的硝酸甘油开锁手法，只不过那次炸飞了半个巡捕房。
"密码盘。"她突然抓住周立仁举灯的手腕。在数字盘与钢门的接缝处，半枚汗渍指纹如幽灵显形，铝粉在其间泛着冷光。周立仁的呼吸陡然粗重，这让他想起上周凶杀案里，指甲中提取的皮屑组织。
地窖突然灌进穿堂风，陈金鹏的咳嗽声从楼梯口传来。方蓉迅速用硫酸纸拓印指纹，绸布却勾住了周立仁的怀表链。金属刮擦声里，她嗅到对方袖口飘来的马鞭草香——这是他为掩盖尸臭惯用的古龙水。
"周探长好兴致啊。"陈金鹏的漆皮鞋跟碾过白蚁尸体，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刺向方蓉手中的硫酸纸，"放着正经窃案不查，倒研究起西洋指相学？"
方蓉的余光瞥见他左手无名指的新鲜烫伤，伤口边缘呈锯齿状——现代档案照片里，这是三日后他被捕时缺失的手指。她故意将铝粉瓶失手摔落，银蓝粉尘扑向陈金鹏的意大利定制西装。
"陈老板小心。"她假意帮忙掸灰，指尖掠过对方领结内侧的织物。藏红花辛辣的芬芳突然窜入鼻腔，与硝酸甘油残留的甜腻气息形成诡异和弦。周立仁敏锐地注意到，当方蓉的手指擦过陈金鹏第三颗玳瑁纽扣时，这位珠宝商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听说贵行上月从波斯进了批红宝石？"方蓉退后两步，突然发问。地窖昏黄的壁灯在她眼中投下琥珀色光斑，像盯住猎物的猫，"用藏红花水浸泡宝石增色，倒是古波斯匠人的秘技。"
陈金鹏的手杖咚地撞向铁梯扶手，惊飞的白蚁扑进蓄电灯光里。"小姐说笑了，"他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摩擦，"金鹭商行向来只做A级鸽血红..."
"那您领口沾着的藏红花粉..."方蓉举起在对方衣领蹭过的指尖，迎着灯光展开——杏色真丝上浮着层橙红荧光，"用紫外线灯照照？听说大英博物馆最近丢了批特殊显影剂。"
周立仁的手己经按在枪套上。陈金鹏的怀表链突然发出细响，齿轮转动的机械声在地窖产生诡异共鸣。方蓉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密码盘——黄铜转轮正在自主旋转，数字"3"的凹槽里渗出淡黄色液体。
"后退！"她拽着周立仁扑向墙角。硝酸甘油的甜腻气息轰然炸开，密码盘迸射出的铜片擦过探长耳际，在墙面刮出火星。陈金鹏的惨叫声中，方蓉看见他西装后摆燃起幽蓝火焰——那是磷粉遇空气自燃的特性。
浓烟弥漫时，周立仁的警哨刺破喧嚣。方蓉在混乱中摸到炸飞的密码盘残片，内侧焊着微型玻璃管，管底残留的硝酸甘油正与藏红花酸剧烈反应，在钢铁表面蚀刻出凤凰展翅的图腾——这正是她在现代档案里见过的蓝鸢尾组织标记。
"货梯！"她突然指向地窖西侧被炸开的墙体。原本该是承重墙的位置，露出铸铁轨道和液压装置残留的油渍，轨道尽头消失在黑暗深处。周立仁的警靴碾过散落的账册，在某个破碎的玻璃相框前突然顿住——照片里陈金鹏与洋人握手的背景，正是英国领事馆的玫瑰窗。
方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第三次穿越时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合：在码头爆炸案现场，她见过同样的液压装置，而操作者袖口绣着靛蓝鸢尾花。
"这不是普通盗窃..."她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木板爆裂声。蓄电灯被打翻的瞬间，方蓉看见通风管口垂下麻绳，穿着工装裤的身影正将某个箱状物推向货梯井。
周立仁的配枪在黑暗中炸响，子弹击碎铁轨迸出蓝火。方蓉趁机扑向货梯控制杆，掌心触到尚未冷却的引擎外壳——凶手在十分钟前还在这里。她突然摸到控制面板缝隙里的异物，就着流弹的火光辨认出半张船票残页，目的地栏的"香港"字样正在渗血。
"小心！"周立仁的怒吼伴着破空声袭来。方蓉偏头躲过飞来的铁钩，脸颊擦过冰冷锋刃。在货梯井倒灌的阴风里，她听见凶手工装布摩擦的沙沙声，与通风口发现的纤维属于同一材质。
探长的枪声再次响起时，方蓉正用发卡挑起船票残页下的胶状物。某种熟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这是现代警用窃听器的绝缘材料，此刻却黏在1935年的凶案现场。
